交九暖阳(50)
“陈靖东,”方坤吸了吸鼻子,带点撒娇的味道:“难受,头疼,睡不着。你说怎么办吧。”
“喝点蜂蜜水?”直来直去思维模式的脑子想不出弯弯绕的东西:“实在难受就去家里楼下的药房买点解酒药。”
“不要。”少年哼唧两声,声音含了蜜:“你就是我的解酒药。”
脑子滑丝了。陈靖东清清嗓子,咬着后槽牙无声的偷着乐。
“陈靖东,”方坤的声音有点闷,像是蒙住了头,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你抱抱我。”
营地的夜里,万籁俱寂。没有城市的喧嚣,连昆虫都被低温冻进了地底。
心脏砰砰跳着,那种大脑眩晕的感觉久久不散,后脊柱有一丝麻意渐渐扩散,慢慢的整个人都跟缺氧醉酒一般,恍惚陷入一种失真感中。
陈靖东咬了下舌尖。疼。出口的话都不像自己的语气:“哥抱着你。”
少年呻-吟了一声,尾音含了点点的颤,转瞬即逝:“你亲亲我。”
身体里膨胀的欲望犹如点了火的汽油桶,顷刻间以几何倍数的惊人速度炸开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哪怕只有彼此的呼吸,那一刻不用说出来的情意,悉数释放了那份痛快。
方坤的喘息又重又黏,仿佛上好的蜂胶,一点点,无孔不入的渗入,直至将人彻底溺毙。
陈靖东做梦都想不到,隔着电话他俩能这样。
羞臊惭愧,还有舒爽,一股脑袭上心头,经久不散。
电话那边,少年平定了喘息,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动静。
“怎么了?”男人悄无声息又迅速的扯下弄脏的大短裤扔到床边的地上。被子起落间,那股久不曾出现的气味涌入鼻腔。
“我把被子和床单都弄脏了。”少年嘟哝着:“到处都是,没法睡觉了。”
太阳穴突突的跳,这是意志力的考验也是甜蜜的折磨。陈靖东翻了个身变成趴着:“拆下来扔地上再睡。”
轻笑了两声,少年的语调泡了酒气,像只得意的小狐狸,又狡猾又美丽,带着吃饱喝足懒洋洋的劲头,又像是偷到食物后胜利回府的趾高气扬。
“陈靖东你老实交代,你那个没?”
“哪个?”男人装傻。
“装蒜!”方坤嘁了一声:“我都闻到味儿了。”
没憋住扑哧失笑出声,陈靖东肩膀连着被子都抖了起来:“狗鼻子吗?狗鼻子也没这么灵的吧?隔着十万八千里。”
“一千八百九十六点七公里。”少年纠正他:“陈靖东你知道吗?我在手机上导航从我这里到你那里的距离,一千八百九十六点七。晚上我看那小子幼稚的秀恩爱,我就想,你有女朋友,我还有男朋友呢,说出来吓死你们嘿嘿。”
小孩絮絮叨叨的不肯挂电话,借着酒意说傻话,要跟陈靖东聊通宵。
电话都打烫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营养的废话,终于方坤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渐渐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忍不住就犯傻的笑。
陈靖东揉揉发烫的脸,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屏幕黑了下去,陈靖东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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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时间过得漫长又难熬。
自从陈靖东从陆政委那里得了准信,就给方坤下了禁行令。不许暑假十一假期来部队。
转回地方有大把时间可以在一起,眼下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方坤答应的勉强,好歹是听话同意了。只是再三强调,生日他得过来,有惊喜。为了这个惊喜他都准备大半年了。
至于住的地方,陈靖东实在没辙。野战部队周边堪称荒凉,一共就那么两三个附近农家开的小饭庄,一览无余。住的地方也只有招待所。除非方坤住到镇上。
换句话说,想瞒住陆政委雷大胆他们,基本不可能。
捂着不说反倒真成了有事。
倒是暑假八月份的时候有次打篮球,雷大胆突然一拍脑袋,我说东子,你那小兄弟好久没来了嘛。
陈靖东心里吊着,手上一记漂亮的空心篮,嘴上轻描淡写,上大学了朋友也多,可能出去玩了,哪能老往咱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跑。
雷大胆哈哈大笑。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臭小子别是谈了对象就忘了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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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头,瞒不住了,差不多认识的人全都知道陈靖东要转业了。
那些肝胆相照的兄弟开始轮着番的请喝酒,朝夕相处赤诚坦率的战友情谊全泡在了辛辣的酒水里。
陈靖东一天天被灌得不像样子,有三次直接喝吐了,蹲在路边站都站不起来,还是雷大胆他们连扶带拽把人弄回宿舍的。
料峭的寒风中有人唱歌,扯着嗓子不管跑调与否,竟然唱出了大漠荒凉悲壮的感觉。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分别在即的情绪笼罩着一群正当韶华的男儿,惜别为初冬做了注脚。
第五十六章
陈靖东就没想到,一波三折的,方坤的二十一岁生日没在驻地过的成,反倒是他回了A市。
计划不如变化。
陈靖西打来电话,说陈妈妈今年常规体检查出血压高,老太太瞒着没说。这不秋冬天一到,老年病就有抬头趋势,前两天在厨房烧着饭,突然就晕的不行,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当时在家的林茜吓够呛,请了假就把人送医院去了。
陈靖东接了电话当时就懵了,后面陈靖西安慰他的话都没听进去,掉头风风火火的就去请了一天假,直接奔机场。
所幸全身仔细做了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人年纪大了,难免老机器磨损,运转不灵光,住个几天医院挂挂水也就好了。
陈靖东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正是晚饭的点儿,陈妈妈斜靠着坐在病床上,面前的小餐桌上摆着林茜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方坤坐在边上乖巧的削平果。
“你说说大老远的回来干什么,路上又折腾又累。”陈妈妈就埋怨,还转向方坤拉同盟:“你说是不是小坤?你二叔就是小题大做。”
少年看到男人眼珠都亮了,强压着那股兴奋劲儿微微的笑:“二叔也是担心您呢。”
说不了几句话,陈妈妈就赶人:“赶紧去吃饭,吃完饭回家睡觉休息,我这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陈靖东不放心:“妈我晚上在这里陪床。”
陈妈妈挥手:“陪什么陪?我跟你说,不是你大哥大嫂非要我住院,我根本就不想住院,开点药回家吃吃,就算要挂水,每天到门口的社区中心去挂就是了。”
老太太转而又跟方坤下命令:“小坤,你押着你二叔先去吃饭再回去休息。这马上再有个把月就转业回来了,还特意请这么趟假。三十多的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毛毛躁躁。”
被驱赶的某人跟方坤前后脚到了病房门口,突然又被陈妈妈叫住:“东子,我听说,陈卫国给你安排了个什么单位?”
“建委党委委员副主任。”陈靖东解释:“主管方向城建修路之类的。”
陈妈妈一脸嫌弃:“陈卫国不是挺有本事吗?就把自个儿儿子弄去修路?”
“妈,不是我修路,是管这块儿,跟市政建设有关。哎我也说不明白,等我弄明白了再跟您说。”陈靖东哭笑不得:“真不用我陪?”
“滚蛋。”陈妈妈洒脱的摆手:“歇一天就回去部队,临转业了,消停点。对了,明天小坤生日,哦对也是你生日,这回赶巧了。小坤啊,奶奶这回没法给你做饭庆祝生日了,咱等回头春节再补上。让你二叔请你出去吃顿好的。”
出了医院门,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少年拿肩膀撞撞男人:“饿不饿?先陪你去吃饭。”
陈靖东摇摇头:“飞机上吃了,不饿。你吃了吗?”
“还没。”方坤长呼了口气,双手插在呢子大衣口袋里:“想吃你煮的面条,三鲜肉臊面。”
伸手习惯的揉揉少年的头发:“走,回家。去菜场买了做给你吃。”
“哎呀!这下子真是。”方坤拍了下脑袋:“我得赶紧退票,悲催的特价票好像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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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大清早,生物钟准时让陈靖东睁开眼睛。
男人正起身穿衣服呢,卧室房门被推开,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少年从门缝挤进来。
原本方坤穿着睡衣睡裤哆哆嗦嗦的还竭力放轻动作,应该是害怕吵醒陈靖东的样子。结果小孩才进门,抬头一看就瞧到男人站在床边长裤都套上一半了。
反射弧很长的呆滞了几秒,本能的啧啧两声,方坤满是遗憾懊恼的嘟囔:“我定了闹钟五点钟,就想着过来跟你挤一会儿,天气这么冷,又不是在部队,你怎么就起床了?”
想着昨晚方坤要跟自己睡被自己赶回房,原来不死心的在这儿迂回作战呢。
“习惯了,到点儿就醒了。”男人笑出一口白牙,有点心疼:“回去再睡一会儿,还早。我跑完步带早饭上来再喊你。”
“不行!”方坤醒透了,眼珠骨碌一转,直接走过来往人身上扑:“不给跑步,陪我再躺一会儿,睡不着也得陪着,这是政治任务!”
陈靖东根本不敢用力,结果被少年闹腾着,手脚一块往身上爬,愣是把人扑倒,双双倒在了床上。
少年还振振有词的:“又不指望你当劳模,早饭一会儿可以咱俩直接下楼吃。麻溜的,脱了裤子再睡个回笼觉。”
“我睡不着。”陈靖东笑的没劲儿,浑身发软:“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听话,自己睡。”
“就不。”少年不怀好意的斜着眼睛:“脱不脱?你不脱小爷可亲自动手了啊。”
实在没辙,陈靖东还是惟命是从的掀开了被子,挨着一脸满足的小家伙躺下来。
“嘿嘿,”方坤傻笑,靠过来抱住男人的腰:“先给锁上,防止一会儿万一我睡着了你再跑。”
初冬的清晨,五点多钟天光还没大亮,窗帘没拉上,有灰扑扑的光线从没遮挡的窗口透进来。窗玻璃的角落凝结了细小的水珠,蒙蒙的一层。
“哥,”少年不安分的动了动,手指头也不老实,扣在男人腰侧无意思的曲起抠个不停:“咱俩认识几年了?从过生日开始算,十五岁……六整年了。”
越想忽略越忽略不了。陈靖东忍无可忍:“我说臭小子你有多动症吗?别抠了,逮着一个地方,皮都要抠破了。”
方坤笑,笑声清脆像蹦豆子:“你皮糙肉厚的还怕这个?”说是这么说,好歹是停了手上的动作。
“你都二十一了。”这种感觉很新鲜,很散漫很家常。跟他在部队时候紧张有序一板一眼的生活完全不同,可是陈靖东也得承认,这很舒服。尤其身边靠着的小火炉是自己的小恋人。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过生日的心情。”方坤了无睡意的说着:“当时我就想,怎么这么巧?跟这个家伙居然同一天生日?然后更巧的就是咱俩还是一个属相!”
“我比你大一轮。”陈靖东心底有微微的怅然,不多,可也无法忽略:“今年三十三,算是个老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