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放总裁(7)
我很想反驳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吃穿用度都在花谁的钱?”可是我知道那样说会很没有风度,即使我再怎么穷困潦倒,我也会按时给他在微信上发个红包,结算他的购物车。也不会要他挣钱了以后都还给我。我对他要求严格,只是希望他有出息。不管怎么样至少得比我有出息吧?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这个由我养大的少年,和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只是我的年纪还没有老到足够做他的父亲,他也不够尊重我。
“晚上要跟我回家吗?”我放软语气,先他一步认输。
“不了……我就呆在学校。”孩子越大越不愿和家里人在一起,况且我们还每天在学校里偶遇那么多次,上课时还要忍受我时不时抽他起来回答问题。我这样的堂哥,很讨厌吧。
“嗯,饭卡还有钱吗?不够了拿我的去,教师餐厅好吃点。”
“我有钱,别再给我了。”他很烦躁地扭过头。
我不知道他那些所谓的钱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程成并算不上节约,我猜,可能还是前一阵赵寅杉给的零花钱吧?
不过,幸好程乖乖不愿跟我回家,不然我要怎么绞尽脑汁地解释在门口等我的车,以及车上的人呢。
赵寅杉问我,“想吃什么?”
我有点负担,惶恐地摆手,“把我送回家就行了,谢谢。”专车接送就别说了,还准备请我吃饭,人家又不是欠我的,我哪能这么厚颜无耻呢?
但是这叔侄俩都有面不改色忽略别人意见的本事,赵景阳还在提议,“老师说他喜欢吃辣的,有家火锅挺好吃的。”
然后赵寅杉就接口,“在哪?”
我连一句“我他妈真的不是很想去啊”都来不及说出口,赵寅杉就完成了调头,他的侄子还在指路。
赵景阳非常有理有据地反驳我,“你又没有大姨妈,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话有道理到我无法反驳。
我闭了嘴,将背脊沉沉靠在汽车靠垫上,只觉得他车上托着后颈的垫子无比贴合我的脖子。我从车上的后视镜中看见了我自己,然后非常不自在地和赵寅杉的眼神错开。
大概是我的错觉,到后来我一直没敢直视后视镜,怕再与之相遇。我怂了,因为我知道从后视镜里看出,赵寅杉的眼睛和平时很不一样。但我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碍着赵景阳的面,我一路上都没敢问赵寅杉关于我弟弟的事。
程成啊,我要拿你怎么办?
第8章 第 8 章
我让赵寅杉就在小区门口将我放下来,他说不行,谁知道有没有坏人在你的家门口潜伏着呢?天啊我不会每天都要被这样草木皆兵地对待吧?
固执这个性格显然是有家族基因的,赵寅杉开进小区门,好容易开过被下雨天腐蚀的坑坑洼洼的道路,停在我的单元门门口。
从车上下来,我闻到自己的满身火锅味儿,刚才在车上反倒不觉得,一下车,我的味道便与周围不相容而凸显出来了。突然,我发现我惯常停车的那个车位上停着我的奔奔。
当我看向赵寅杉,也看见他非常嫌恶地从我的车身上移开的视线。
我:“……”
我知道它丑,但是也别嫌弃地这么明显好么!你不知道我的车,乍看很丑,越看越萌。
不过我觉得,我这辈子也甭想指望他能正眼看待我的车了。
这辆车,应该是柴锦开过来的。
我上楼,掀开门前的印着“出入平安”四个大字的红色地毯,果然有一枚静静躺着的汽车钥匙。这是我的习惯,我大概不经意的时候提过一次,他就记下了。我不知道我这种对人毫无防备的人,对他到底吐露了多少不该吐露的秘密。
赵寅杉在我背后说,“早点搬了吧,明天周末,你没什么事儿吧,我来接你去看一下房子。”
赵景阳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小叔,“什么房子?”
赵寅杉对他解释,“你老师需要搬家,我带他去看一下你小赫叔叔不住的那房子。”
赵景阳欲言又止心说小赫叔叔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住我们家,哪来的什么不住的房子啊。
他小叔这回为了当个好人,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我看不懂他们的眼神交流,也不知其中猫腻。
我关门送客,换上家居服,在电视上百无聊赖地点播电影看,看的是《美丽人生》,我以前看过几遍的电影。我家程乖乖小时候,就和里面那个叫约书亚的小男孩差不多天真可爱,他从那时开始就是活在了一场灾难里,可是那时候明明也不大的我,却知道如何让他开心起来,我对他撒谎,也对他的父母撒谎。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活在阴翳中。
看到最后,我还沉浸在开坦克的那名英国士兵的帅气中。
我发了会儿呆,看了下聊天消息,全是不相干的群消息,有一位大学室友给我发消息说要举办同学会,我看了眼时间,是下个周末。
离开大学后,我便和这些各奔前程的同学们失联了。列表里也只有几位称得上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我以为,像同学聚会这种事是没我什么事的,毕竟所有人都会遗忘我,想不起要请程诺这个人。
我敲下字母,拼凑成一段文字:好的,地点是?
当老师当久了,发消息都是这样公事公办了,要知道我以前发消息通常都是卖萌语气,还添加颜文字啥的。最后觉得不妥,我又发了个卖萌的表情过去。
这是毕业以来大家第一次同学会,好几年了,想必我那些同学也都工作稳定家庭和睦了,一想到那些会携带家属的场面,我却孑然一身,被大家问起“怎么不带老婆?”“不会还是单身吧?”我就非常抗拒这场无意义的同学会。老婆你妹,我要带也是带老公呀!可别说家属,我连平摊的钱都凑不齐。
齐妙几乎是秒回的我,我点开语音,他堪比电台歌手的磁性嗓音说道,“周六晚上6点,大家吃个饭唱个歌啥的,就在本市那个XXX饭店,你知道吧?王驰池他家开的,不用掏钱!”
我的心思集中在最后一句话上,有这种好事?我顿时喜出望外。
我回复他,“我肯定准时到。”
基本上下周一过,就该放假了,然后等全校学生都把通知书领了,大家就皆大欢喜地各回各家过年。当老师就是这点好,跟学生时代享受一样的待遇,每次一放假老师们就要组织集体出去游玩,但我对于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以及身材走形的女老师出去旅游,照几张非常挫的照片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参加过一次后,我就再也不想经历了。
我想假如第二天不是因为答应了赵寅杉要去看房子,我肯定不会那么早起来的。
他在楼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从窗户往下看,看见了一辆玛莎拉蒂GT。
我:“……”
我怀疑他这么频繁换车就是做给我看的,目的在于打击我的审美,同样是红色的车,我再看看我的奔奔,真的丑的不忍直视。
我拉开车门上去,旁边的赵寅杉穿得非常吸睛,更加突显了我是个矮穷矬的事实。
“我说,你不会是开租车行的吧?怎么每天都换车。”
他的手扶着方向盘,稍微朝我扭了一下脖子,而视线认真直视前方,“不是租车行,但也差不多了,只是我的车不租。”
“噢……”我稍微能理解一点了,这意思就是说他的车堪比租车行的数量了?
我脑袋里想象着一个偌大的车库,赵寅杉每天出门就跟皇帝翻牌子似的翻车钥匙。
不是不好奇他是做什么的,只是有时候,我觉得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跟我见识过的普通有钱人都不一样,或许我不该跟这种人走那么近。
“那房子,”我换个话题问他,“在哪?”
他答非所问,“你没吃早饭吧?”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掐灭我的一线生机,“我也没吃。”
我:“……”问我吃没吃的意义何在?
赵景阳今天没来,不然还能有人跟他斗嘴,我是不想跟他耍嘴皮子,我讽刺起人来是一万个他也不敌的。他现在姑且是我的恩人,不能把他惹怒了。
赵寅杉把车开到了一条我不知道的路上,我以为他会带我去吃什么满汉全席的早餐,结果他的车在一条巷子口停下,他说,“我们走进去吧,我车开不进去。”
我们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那门口挂着陈旧的灯笼,贴着翻起边角的对联,门口褪色的台阶上两盆大叶子盆栽。
赵寅杉叩响门环,开门的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童,他看到赵寅杉,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爷爷,姓赵的来啦!”
“什么姓赵的,没大没小!”我看见赵寅杉的腿向前克制地动弹了一下,假如他没忍住这一下的话,那皮鞋底儿估计就蹬在这孩子的屁股上了。
小孩儿冲着赵寅杉吐了吐舌头,显然是不怕他的。
我跟着走进去,发现里面的装束远远不想外表所见的那样朴实无华。我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倒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露出瓶底的久远年号来。
“小寅,”小童口中的爷爷长得很精神,看起来就50岁左右,并不显老态,他看向我,“带了朋友啊?”
赵寅杉点了点头,抬腿朝里面走,“我朋友,卓叔,早饭好没有?”
“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过来吃早饭,能不好么。”
我在他身后,看着大爷盯着我仿佛在用眼神试探我俩的关系,我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叫什么了,于是说,“叔叔好。”
那大爷一听就笑了,我顿时更不好意思了,难道我叫老了么?随后他说,“你比我家苗苗看起来大不了多少,叫我爷爷还差不多。”
赵寅杉也在笑,弯起由睫毛勾勒出轮廓的眼睛。我不由得移开视线,这一家人眼睛都长得极为漂亮,让我目眩到嫉妒。
我尴尬笑着说,“我都25了,叫您叔叔不吃亏。”
赵寅杉帮着附和,“他叫您爷爷,那该叫我叔了吧?这不合适。”
不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赵寅杉到底多少岁,他看起来也就20多,可我猜可能不止。
进入堂屋,外面的晨光进入屋子,赵寅杉拍了一下我有些紧张的背脊,我不知道我这紧张来源何处,压根没有理由啊。
当我手足无措地坐下后,我的眼神扫视了一下这间屋子。
当真是处处都大有来头,好比这桌椅,我认识,是海南黄花梨,再比如桌上的象牙筷子笼,挂在墙上的齐白石画,我的眼力也只够认出这几样了,全是真的。
桌上的早餐倒很简单,只是餐具不大简单,我忍住想要把清空的盘子塞进袖子的冲动,咬了一口油条。但这油条和我平常吃的不大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它就是特别讲究,你说油条能讲究到什么地步?反正我就是没法大快朵颐,但也好吃到我也没法慢条斯理……
那小孩儿吃饭的时候一直托着腮看我,我猜他肯定想对我说些什么,果然,没一会儿他按捺不住了,“哥哥,你是他男朋友吗?”
我沉默地咽下嘴里的粥,回答他,“不是。”
“哦,”苗苗眨了眨眼,“我以为他总归有一次眼光好点了呢。”
我偷偷瞄了赵寅杉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下一秒就要闻风而动敲苗苗的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