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汽水(2)
“哎,”他推了一肘子傅皎童,“要不要装高三去打一份绿豆汤?不要钱呢。”
傅皎童心思压根没在那上面,他看着食堂正中央的座位,今天换成了程青阳坐在那儿。不一会儿,别惜何端着一碗绿豆汤过去了,他还没坐下,程青阳朝傅皎童的方向指了指。傅皎童也在看这边,他一看过去,两个人的视线就接上了。
别惜何脸不红心不跳,手指曲起来敲了敲瓷碗的碗壁,冲傅皎童笑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卧槽,他是在像我炫耀吗!还是邀请我过去一起吃啊?傅皎童懵了,买完了饭还愣在原地半秒钟。
排在他后面的人有点不耐烦,“啧”了一声撞了一下傅皎童,他碗里的黄豆差点被晃洒了。傅皎童一下就火了,跟那人说了两句呛起来了,哪知道对方也是个火药桶,就站在窗口和傅皎童对喷。
“大夏天的万一把菜泼别人身上怎么办?天气又热菜又热,沾一身油腻下午还上不上课啦?”傅皎童瞪圆了眼睛,他和别人吵架的时候就极其想用胶带把眼角粘起来往上拉,下垂眼真是生气都格外没气势。
气死我了!
“不是你先堵那儿不动的吗?撞你是你活该好吗?”那人嘴巴不饶人,抓着傅皎童发愣那阵子说个不停。
“我多瘦啊哪儿堵得住您,我看是您眼界窄——”
傅皎童还没说完,手臂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手上黄豆抖三抖,差点又要掉地上!他气呼呼地回头看,哪个孙子啊!
不看还好,一看来人,他一句“莫挨老子”生生卡在喉咙口。
别惜何两句话搞定对方,握着傅皎童的手腕把人带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屁孩气势还挺足。”程青阳全程看好戏,嚼着牛肉丸子给出评价。
哪个小男孩愿意被叫小屁孩呢?反正傅皎童是不乐意,他又想要炸毛,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正跟别惜何一桌子吃饭,不太好,忍了忍了。
“谢谢学长。”他有着紧张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刚刚被别惜何握过的手腕。哎,好看的人就是连抓手腕子都格外有安全感,傅皎童觉得今天喷一场值了。
刚在心里夸完别惜何,被夸赞对象突然开口来了一句:“小喷菇,你朋友呢?”
你才小喷菇,你全家小喷菇,我还豌豆射手呢!傅皎童气得跺脚,今天看小哥哥的兴致全没了,这才是认识学长的第二天呢!
生气归生气,朋友还是要找的。
食堂看了一圈,排队的人里没看到陶耿,吃饭的座位上也没看到他,奇了怪了,这小子哪儿去了?
“找不到就先吃饭,孩子老是捉迷藏,多半是话多导致,吃顿饭就好了。”别惜何一本正经地搞笑,最捧场的当然要属程青阳,对着这么个老梗也能笑出来。
别惜何没理会他,把绿豆汤往傅皎童那边推,还屈着手指试了试温度:“不是很烫了,你喝吧。”
“干嘛,你想收买我做你小弟吗?”傅皎童人其实挺逗的,也属于嘴巴比脑子快那种,但他没程青阳的脱口而出那么土味。
“一碗绿豆汤就能收买你啊?那我现在去多给你打一碗,记得叫我大哥啊!”真男人说去就去,程青阳立马行动,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靠,这个行动力,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虚假的心动?
“他怎么跟个哈士奇似的。”跟别惜何说过谢谢以后,傅皎童随口一提他的朋友,试图调节一下气氛。毕竟是自己盯着人家看了一个月,人家还不计前嫌跟自己做朋友,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青阳怎么也得是阿拉斯加吧?后腿得很,有事别哥没事小别的。”
程青阳站在打绿豆汤的队伍里,突然鼻子有点痒。
等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绿豆汤回来,别惜何已经吃完了,正和小学弟聊得开心呢。什么人啊!见色忘义啊!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纯粹,你喜欢詹姆斯,我也喜欢詹姆斯,好了,我们就是朋友了。
“别哥有没有看上周的比赛?最后三分钟太厉害了!我差点跪在电视机前面!”傅皎童说得激动,完全看不到已经坐到对面的程青阳。
别惜何一只手搭在桌上,手腕干净有力,戴了一只普通机械表,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他聊天的时候特别放松,程青阳觉得他要是猫的话,这会儿应该都要眯着眼睛舔爪子了,惬意得有些过分。
怎么自己一会儿不在,就从“学长”变成“别哥”了?这关系进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程青阳不太懂,默默吃起了绿豆汤。
嘶,烫嘴。真遭罪。
和别惜何一起走回课室的时候,傅皎童才回过味来,觉得刚刚在食堂好像是聊得太开心了,不小心就自来熟了。也不知道学长喜不喜欢自来熟,万一他反感这样的,那不是好不容易做到的朋友又没啦?
走到教学楼下,三个人要分开回课室了,傅皎童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学长,要不……你加我微信吧?这样晚上回去了还能接着聊天。”他站在他们那栋教学楼的楼梯口,站高了几阶楼梯,手指不自觉地在扶手上摩挲着,他感觉手掌心都要出汗了。
镇定镇定,交朋友正常现象,小问题。
别惜何挑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当然没有放过他手上的小动作。
“可以啊,加我微信,看程青阳沙雕事件记录。”他找一楼课室的学妹借了纸和笔,唰唰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撕下便利贴贴在了傅皎童手臂上,还坏心眼地压了压,粘得特别紧。
等别惜何一走远,傅皎童压根按捺不住兴奋,两步并作一步,飞快跑到了四楼自己的课室,心情愉悦得马上要起飞,嘴里还哼着“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课室后门打瞌睡的陶耿,不客气地往人背后拍了一巴掌:“干嘛呢老陶!”
“睡觉啊干嘛呢!”陶耿困得不行,都说饱暖思淫`欲,他又没淫`欲可思,打打瞌睡还要被人打,烦人。
“今天你快乐吗?”傅皎童拉了把椅子坐在陶耿跟前,手上不断摆弄着那张写着别惜何微信号的便利贴。
陶耿抓了本书盖在脸上,眼皮子都不想掀开一分一毫,他只想快点相约周公,嘴上不忘回怼傅皎童:“快乐,快乐死了,你没和我一起吃饭你不知道,三个妹子围着我要跟我一起说说破学校偏心高三的事呢。”
“一天天的就知道妹子妹子,出息!”傅皎童踹了一脚陶耿的椅子,那头彻底安静了,压根不想理他。
他也不在意,拿着那张小纸片开心了一个下午,数学课英语课没在怕的,统统没听。别惜何的字真好看,除了那几个字符还写了三个方块字,是他自己的名字,又大气又有劲儿,可好看了。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放学,人还没踏出校门口,傅皎童立刻掏出手机给别惜何发送了好友申请,叮咚一声,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你们已经是好友啦,现在开始聊天吧!”
点开学长的朋友圈,基本雪白,寥寥几条也都是干货分享,刷新了一下没动态更新。刚要退出,傅皎童突然发现别惜何的简介是这么一句话:
到达直通你心门的方向。
03
针对班里问问题不够积极的现象,班主任在黑板上留言:你主动我们就会有故事。傅皎童深以为然。
下课铃一响,陶耿还没反应过来,傅皎童抓着本习题册就出门去了。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一下课,高一高二就算是放学了,高三部分班级安排了半小时自习,傅皎童问清楚了,高三7班是没有的。
一路哒哒哒跑下楼梯,到小卖部买了瓶汽水,没有罐装的了,从冰块里头抽出来的饮料瓶子沾满了碎屑,冰得手疼。付好钱出门了,傅皎童感觉心情分外愉悦,不自觉又开始哼歌:“太阳下山明天还是一样的开~”
摇头晃脑还唱错词的,估计整条路上就他一个了。
昨晚他给别惜何发微信,怀着忐忑的心情编辑了好一会儿才发了句:在吗?
在物理题里刀山火海的别惜何结束了一轮征伐,拿过手机一看,什么玩意啊,“在吗”?都2018年了,还有人用这种开场白啊,别惜何怪稀奇的,盯着手机上面的“正在输入中……”看了好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想好输入什么。
他合上习题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睡觉了,遂回了句:有事就说吧。
得了这一句,傅皎童就大胆起来了,他开门见山地问别惜何能不能教教他写数学题。
“数学题?”别惜何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伸长了手去够书架最顶上的那本高二数学全解。高三系统的复习和高二新开始学的数学大体上是相同的,他就怕傅皎童问那些很刁钻的思考题,一下子没思路的话不就很尴尬?
别学长翻了好了一会儿书才想起来忘记回傅皎童了,这会儿都要十一点半了,也不知道这小朋友睡了没。没想到刚回一句“可以教”,微信立刻叮咚一声,傅皎童提问:那明天可以来学长班上找你吗?我带习题册过来。
“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能问。”
“可我现在没问题要问。”
“?”
逗我玩呢?别惜何有点懵。
“但我明天就有了,明天一定有问题。”
“噢。”
傅皎童躺在床上,紧紧盯着那个“噢”,像是要把它盯出花来。正纠结怎么回话呢,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了,他翻了个身,把手机摆在枕头上,两手托腮等着别惜何发消息。
他会说什么啊,傅皎童等了三四分钟,开始不耐烦了。等人信息这种感觉太糟糕了,等得他都快忘了提出辅导功课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这个传说中高中三年蝉联光荣榜榜首的学长到底有没有料。
叮咚——别惜何发过来一条5秒钟的语音。
“早点休息吧,晚安。”
最后那声“晚安”放得极低,听得傅皎童莫名有点心跳加速。
隔天程青阳问起的时候别惜何如实交代了聊天全过程,还把那句语音说了一遍,程青阳评价说:“骚还是你骚。”
“不就是玩嘛,逗逗小孩子呗。”别惜何抖了抖从家里带来的数学全解,侧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买完了冰镇汽水,傅皎童没从高二那栋教学楼穿连廊走到高三,直接穿过中间的大花园从高三教学楼的楼梯上去了。路过花园的时候还手欠摘了朵不知名的花儿,红得正好,摘了夹书里,美滋滋地上楼去了。
他走得很慢,一个个班级找过去,高三的课室好多都是接近满员的,偶尔有人往外看他,傅皎童还挺不好意思的。他并不是很急,他和别惜何都不住校,没有晚自习的限制,估计别惜何高三了也不会再去打篮球吧,所以学长应该也不急。
高三7班在四楼第一个课室,他拐弯一上去就看到靠在门口吹风的别惜何了。
“学长好啊!”他打了个招呼,还冲旁边看过来的学姐笑了笑,比了个“耶”。
最近小奶狗好像很火,势头一度压过女孩子们对小狼狗的喜爱,学姐被傅皎童笑得小鹿乱撞,当即转身进了课室里头八卦去了。
别惜何冲他招招手,把他带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一坐下来傅皎童就把课本和汽水都摆到桌子上了,想了一下可能会碰到就顺手把汽水挪下了桌子腿旁边。
“哪儿不会?”学长左手转笔,右手放在了傅皎童椅子的靠背上。
傅皎童这时候倒是乖,把习题册打开了,翻到今天早上精心挑选做好记号的几个题目。这几个题他高一放暑假预习就做过一次了,当时没想到还能有跟别惜何玩到一块去的一天,所以铅笔划题干的痕迹特别重,早上擦了一节课才擦干净,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比较深的划痕。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傅皎童感觉自己耳朵烧得慌,估计是红了,都是心虚搞的鬼。
窗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叫好声,还有篮球猛击地面的砰砰声,还挺热血沸腾的。解题的人没有说话,问问题的人就光明正大走起了神。傅皎童撑着下巴看向窗子外面,长得高一点的树露了个尖尖在护栏上面,今天天气还不错,晚霞涂满了天空的每个角落。有只小麻雀落到走廊上面了,探头探脑地偷瞄课室里面的漂亮女孩。傅皎童想到了在高三不同班级门口探头探脑的自己,低头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