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汽水(14)
“等会儿吃什么呀?”隔了十几步就到火锅店,傅皎童可兴奋,在这座城市十来年,他从不踏足红红火火的店面,都是辣的叫人怎么下筷子嘛!
“都可以,你喜欢什么我们就点什么。”别惜何想牵他手,抓了好几回没抓到,眼看着要进店了,干脆放弃。
他不牵了傅皎童反倒不高兴了,偷偷摸摸走到别惜何身后去,两根手指抓住他衣角,这样也算是牵在一起。别惜何很想问他“小朋友春游啊”,可是傅皎童低着头看路,又要看抓住那点衣料的模样太专心,他舍不得打扰。
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来,今天虽然还不是元旦,一年的最后一天,店里店外都挤满了人。他俩运气还算好,来的时候刚好有个两人座,坐下来没多久,外面的食客就要坐在凳子上面等座了。
“您好,请问要红锅还是鸳鸯锅?”店员拿着菜单过来,手上拿着个点菜用的小机器。她看了一眼傅皎童的小脸,他皮肤跟大部分男孩儿比起来都白,心下一琢磨,店员又补充一句:“我们店里也有特色的骨头汤底,二位要尝试一下吗?”
“不用。”
“好啊。”
两人同时出声,别惜何说的“好”,傅皎童说的“不”。
“要……要鸳鸯就行。”傅皎童拿过菜单开始挑菜,掩饰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那就鸳鸯吧。”
店员点完单先行离开,并补充等下如果需要加菜的话可以自行去选菜区取。别惜何应了一声,随后拿过傅皎童手里的菜单。
“别瞎看了,这儿都是自选菜。”
“你干嘛要骨头汤底?明明上次去吃麻辣烫还要了特辣。”傅皎童没憋住,小问题通通从嘴巴里跑出来。
“小学弟不吃啊。”他答得自然。
其实傅皎童自己有猜到会不会是因为他,可是就算真的交往了也还是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卑这种病对于傅皎童这种人来说大概只有恋爱以后才会患上,间歇发作。
汤底很快端上来,店员还把调好的料碟送来两碟,一份是红彤彤的辣酱,一份是蒜蓉兑芝麻油。
“走,挑菜去。”别惜何起身,径直走向自选菜区。
傅皎童挺好奇,桌上摆满了蔬菜,苋菜白菜平菇茶树菇应有尽有,旁边还有七八个冰柜,里面放着冰鲜肉类。他拉开第一个柜子,视线触及正前方的“香菜牛肉串”,顿时虎躯一震。
往下摆了好几种不同的牛肉,他挑挑拣拣,拎出来两串麻辣牛肉,赶紧把冰柜的门关上了。
回头到吧台上寻找托盘,傅皎童忽然眼皮一跳,他瞥见别惜何拿了满满一托盘的菜,荤素搭配,还有三碟水晶鸭肠。
“能吃得完吗?”傅皎童指指旁边“节约粮食,合理选菜”的温馨提醒,眼睛离不开别惜何手上的托盘。
别惜何失笑,抬手把几个小碟子给他端着:“是两个人的。”
挑好菜,傅皎童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别惜何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分成两份下锅了。他在一旁卷着餐巾纸玩,不时拿眼睛瞟一眼锅里翻滚的红油。
小红辣椒在那一半红锅里铺了满满一层,另一半汤底泛白,里头放了红枣枸杞,还有几片青瓜。
得了,他还挺养生的。
牛肉和鸭肠下锅没多久就熟了,别惜何一汤勺一片,全部放自己碗里了。
“你……”傅皎童有点懵,还想问怎么回事,别惜何就把蘸上酱的肉夹他碗里去了。
别惜何不搭理他,把碗里的肉片全部撇干净香菜梗和细小的菜叶才放酱料里滚两圈,最后连酱带碗推给傅皎童。
“小心烫嘴。”他给傅皎童倒水,这家店提供给每一桌的饮品都不一样,他们这儿的正好是柠檬水。
透明的壶身能看到壶口处的滤网,倒出来的水都是滤过柠檬核跟果肉的。
“咳,有对象真好啊。”傅皎童吃两口肉,抬头对着别惜何笑。他看到别惜何手边的碟子里装满了香菜碎末,感觉今天别惜何温柔得要掉渣了。
“我也觉得。”别惜何自己弄了点鸭肠吃,边吃还边留意傅皎童的手有没有被红油溅到,“不过是有你比较好。”
“只是比较呀?”他托着下巴,朝别惜何眨眼。
“嗯,目前是比较。”
“那什么时候可以上一个台阶?”
“下一次主动亲我的时候。”
别惜何逗他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跟姓别的不一样,他还是会脸红心跳到不能自已。
如果他是女孩儿的话,见到别惜何的第一眼,大概就会想到他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他不是,也没什么不好。适龄男孩儿谈恋爱也很快乐,傅皎童很满足。
一顿火锅吃下来,傅皎童都没怎么在意味道,满脑子都在想别惜何垂着眼皮给他挑香菜的样子。
他怎么这么好呀,傅皎童想重新开始写他搁置两三年的日记了,这些事情如果不记下来的话他会觉得有点可惜。
那句歌词怎么说的?收起感动给以后怀念。
吃完火锅,别惜何一看时间,才晚上九点多,还远远没到跨年倒数的时候。外面的广场就有大荧幕,每年的这个时候,所有带LED屏的广场都会推出跨年倒数,往年他也和朋友一起来过,但是今年有对象了,别惜何觉得这一次应该是不一样的。
“要不先去江边散散步吧,正好也消食。”来到广场上面灯光不那么强烈,傅皎童主动拉过别惜何的手,碰到他吃过晚饭还没暖起来的指尖,他又把两个人的手揣自己兜里。
反正天黑,没人看得见。
溜达到江边,整条堤都装上了装饰用的小灯,城建部门还算是有眼光,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七彩魔仙灯,选了最百搭的暖黄色小圆灯。长长的一串灯,自堤的这头延伸到看不到终点的那一头。
别惜何任他牵着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手渐渐开始回暖,甚至想要动起来捉弄傅皎童。
江风有点凉,别惜何出门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围了条围巾,风一吹过来,他人没事,他对象的脑袋快要缩进衣服里去了。
唉,别惜何叹了口气,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像是在照顾小孩子。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绕上傅皎童的脖子。
“别惜何。”傅皎童抬头看着他,喊他大名。
“干什么?”
那围巾还带着别惜何的体温,暖烘烘的,一圈圈把傅皎童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我现在很想亲你,可以吗?”他说话的神情再自然不过,仿佛亲别惜何只是解一题数学题那么平常的事。
可他又问出口,问得那么郑重其事,仔细分辨或许还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他忍了一晚上,别惜何照顾他一整天,是男人就忍不住要亲他了!
显然是没有意识到傅皎童会问这么可爱的问题,别惜何懵了。他难得地有些害羞,摸摸鼻子,牵着手把人带到一处没有灯光的围栏边上。
风轻轻吻过别惜何的脸,又伸出手来拥抱傅皎童,但抵不过有情人的怀抱炽热,仅仅是相拥就让人体温升高,口干舌燥。
今夜急需一个亲吻来解渴,如果没有一点肌肤接触,别惜何觉得他会疯掉。
黑暗的环境里没有人注视,傅皎童藏在别惜何怀里,背后抵着护栏。男孩的手已经有几分大人模样,温暖干燥,它托住心上人的后脑勺,手指总忍不住钻进发丝里头作乱。而它的主人正亲吻着他心上的男孩,不时鼻尖碰在一处,几分珍惜几分亲昵。
开头的时候傅皎童还很主动,仰头对着别惜何的唇就啄,亲了一下还不够,又凑上去亲第二下。
“今天的份用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你啦?”他勾着舌尖在别惜何唇角描摹,每一下都是在点火。
既然点到了名字,别惜何当然不客气。他把傅皎童教得很好,舌头刚探进去就知道回应,扫过上颚的时候还会哼叫出声,双手原本环住自己的肩膀,这下软绵绵地搭在别惜何胸前,真真是腰也软了,腿也软了。
唇舌交缠出啧啧水声,傅皎童经不住诱惑,亲了还要再亲,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别惜何眼里是个什么模样。他眼里起了雾,双唇红得勾人,松开的时候还牵起细细银丝。
远远传来一声狗吠,别惜何惊了一下,刚才太忘情,都快忘记这是在外面了。
也差点忘记傅皎童还没有成年。
忍住,别惜何,要有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自制力。
怀孕的妻子在丈夫的陪伴下出来散步,家里养的金毛犬兴奋得一路汪汪叫,有小孩子不害怕狗上去逗,它也乖乖配合。那狗狗路过傅皎童的时候为了表示友好冲他叫了两声,吓得傅皎童缩回了别惜何身后。
准妈妈掩嘴笑,喊它小名:“多多快回来,别吓到哥哥们。”
狗绳就潜在丈夫手上,她仍然用宠溺的语气跟它说话,仿佛这就是她的孩子似的。
“那个姐姐好温柔啊。”等夫妻俩路过,傅皎童忍不住感叹。
“你嘴巴还挺甜。”别惜何笑话他,说他挑着漂亮女孩喊姐姐。
“哪儿有,她那么温柔又年轻。”傅皎童夸完主人还不忘夸狗,“那条金毛也好乖,真可爱。”
“以后我们也养一条,好不好?”别惜何勾他小尾指,像以往傅皎童无数次做的那样。
以后这个词太漂亮了,傅皎童总是不敢想,因为一想就会考虑到很多,譬如房子买几个方,车子买什么型号。游戏手柄哪个比较好?地毯要羊毛的还是刺绣的?
除此以外,他也不能听别惜何的“好不好”。女主人不够温柔,别惜何最是温柔。虽然他的学长嘴炮起来是真的很气人,但是论温柔,什么都比不上那一句句“好不好”。
“好,不过我要养边牧。”
“金毛比不上边牧啊?”
“我就喜欢,你管我。”
“好,我记住了,铲屎就交给你了。”
看看,上一秒刚夸完,别惜何真的是帅不过三秒!傅皎童气呼呼,扑进别惜何怀里锤他后背。
他嘴里喊着疼疼疼,其实傅皎童压根没用力。
往回走一段吧,走到可以听得到倒数的地方。
这次轮到傅皎童把手放别惜何兜里,出人意料地,别惜何兜里居然有个已经开始散热的暖宝宝。
“怕你冷,出门的时候顺便买的。”他答得不经心,傅皎童压根不信。
他想问,你到底还有多少好藏着没让我发现?
以前总是嫌弃学校里的情侣搂搂抱抱,换成自己了傅皎童才稍微理解一点,至少这时候,他不想从别惜何怀里出来。
好像是在江边聊天和做羞羞的事情弄得忘记了时间,走回广场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掐着点等待倒数了。
人群都在往广场聚集,别惜何牵着他,不时回头叮嘱“不要走丢”。
“不然我就要去广播‘傅皎童小朋友,你的爸爸正在广场大屏幕下等你,请听到广播后马上到大屏幕下领取爸爸’了啊。”怕傅皎童太兴奋没听进去,别惜何半开玩笑地威胁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时间逼近零点,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也不知是哪个自发开始倒数,五十七、五十六、五十五……一直到屏幕上出现最后十秒的倒数。
十、九、八……
傅皎童跟着数,右手拉开了外套拉链。
七、六、五……
衣服贴身的口袋很大,足够放下一个长形红包。
四、三、二……
他把红包抽出来,摆在别惜何眼前。
一。
人群爆发欢呼,所有人都为进入新的一年兴奋不已。
“新年快乐,别惜何。”
红包里没有装钱,放的是傅皎童修改了不下十次,最后认认真真誊抄下来的情书。
给别惜何的,独他一份的表白。
17
下午六点刚过,外面的灯全亮起来了。街灯、霓虹灯、天上的星灯也亮了。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何钰拉着行李箱朝家的方向走。她家在花城西苑,但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女主人的痕迹。别惜何这会儿应该在家学习,五点钟学校就放学了,她的宝贝儿子一向很乖,学习也很好,是她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