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汽水(17)
可能……是他的眼睛?他记得这小子眼睛跟别人不一样,是给人第一印象很乖很奶的下垂眼。仔细看好像眼下还有痣?怎么就偏偏是他呢……
眼下被程青阳脑内点了痣的傅皎童已经快二十天没有见过别惜何了,收拾好行李箱就给别惜何打电话。
他握着手机说了半天外出旅行的趣事,最后掩着听筒小声问:“晚上能不能去你家吃饭?”
别惜何瞄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何钰,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傅皎童看不到,才答应一声:“早点过来,有惊喜。”
让你见见我妈妈,他在心里悄悄说。
那头傅皎童兴奋得不行,在屋里倒腾了好久才出门,正好蓝佩芝晚上要和小姐妹聚餐顾不上他,把自己收拾得盘靓条顺以后他踩着快乐的小步子出门去了。
何钰今天心情不错,在厨房里自己研究菜式,她有一段时间没有下厨了,还好身体还有记忆,有些东西做起来就熟悉了。
炸鸡蛋豆腐、爆炒花甲、清炒生菜,每一样上桌的时候都像模像样,何钰听别惜何说晚上有朋友过来吃饭,还多做了一道丝瓜蛋汤。
五点多一刻,傅皎童敲开了别惜何家的门。进门换鞋,他瞥见餐厅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厨房里还有忙碌的声音,有些好奇:“阿姨还没走吗?”
他说的阿姨是平时照顾别惜何的那位,但今天这个“阿姨”可不是一般的“阿姨”。别惜何不回答,牵着他在餐桌旁坐下,朝厨房招呼一声:“妈,我朋友来了。”
何钰赶紧洗干净手出来迎客,她有些慌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客人来过家里,而且这个朋友还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程青阳,是一个小儿子一岁的小同学。手背上的水没甩干净,她匆匆忙忙在围裙上揩几下,在厨房的玻璃拉门上照照自己的头发乱不乱,脸上没带妆,够不够精神。
听到那声“妈”,傅皎童整个人都僵住了。别惜何没有告诉他今天在家的是他妈妈啊!还惊喜!我看是惊吓吧!
何钰出来了,他连忙站起来喊阿姨,因为太紧张了还鞠了一躬。别惜何在一旁忍笑,给何钰介绍道:“这是傅皎童,我学弟。”
“阿姨好!叫我小童就好啦。”傅皎童抿着唇,乖巧地笑。他笑起来确实很乖,像程青阳想的那样,那双眼睛眼角自然下垂,睫毛长长的,跟小动物似的。
“好,你好。”何钰看向别惜何,儿子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好吧,那她还是接着收拾她的厨房。
看着何钰转身进去了,傅皎童才敢动。他用力掐了一把别惜何大腿,狠狠瞪他一眼,小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妈回来了啊?”
别惜何吃痛皱眉,脸上的表情又把痛楚夸大,好让傅皎童心疼。他有些委屈,说:“可我想让你见见我妈啊,万一你听说我妈在家,害羞不肯过来怎么办?”
“我是那种人吗?!”傅皎童伸手给他揉大腿,一边反驳一边反思,刚刚真的有很用力吗?
“再揉揉,疼死了。”别惜何趁机卖惨,小小声跟他说话,“从刚刚的表现看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靠!不揉了!傅皎童说松手就松手,坐好乖乖等开饭,不理别惜何了。
“小童多吃点。”
饭桌上何钰给他添了两次菜,不知道合不合傅皎童口味,她也不敢多添,只好一直招呼着。
傅皎童吃上东西放松了不少,把跟别惜何说过的有意思的事情又拣着合适的跟何钰说,逗得何钰心情大好,跟着他笑。
“阿姨我跟你说,我们去了一个荷花池,这会儿都没有花了嘛,然后我同学非要看看枯叶底下有没有鱼,就跪在池边想要伸手拨开荷叶,结果背包太重一头栽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皎童说得差点拍桌,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陶耿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十万分爆笑。
何钰给他俩分别舀了碗蛋汤,挑着完整漂亮的鸡蛋放傅皎童碗里,说道:“大冬天的,那小伙子还好啊?”
“他好着呢,小学时候还是他们学校游泳队的,三两下上岸,第一时间检查他包里的相机有没有坏。”
“哈哈哈哈,”何钰也笑,“这孩子心还挺大。”
“那可不,我再给您说个我自己的。在外头坐地铁自由活动的时候我没站稳,列车一开我直接从这一节车厢跑到下一节车厢去啦!一整车人都看着我,太尴尬了,还好没人认识。”
“没伤着吧?”别惜何及时插嘴,他憋得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怕傅皎童说出来的好笑的事情里边有他自己的糗事,而且还是有危险的那种。
“没呢,灵活小童哪儿能受伤呀!”傅皎童说着还学孙悟空扭了两下,何钰笑得眼角细纹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挺高兴的。
吃完饭,傅皎童跟着别惜何回房间。别惜何把暖气打开,又给傅皎童拉上窗帘,任他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
“你别把我被子滚乱了,不然今晚就不让你走了。”
傅皎童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他躺在床上侧过头,只露出一只眼睛瞟别惜何,看他在桌前收拾课本,又看着他坐回床边。
别惜何俯下`身子,在傅皎童颊边落下一个吻。
他什么都没说,就坐在床边凝视着他,仿佛他是他的最宝贵。
“我好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
20
“生日快乐!祝贺成年!”
2月14日早晨八点,傅皎童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
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同学都在微信上给他发了生日祝福,他点开一个个窗口,耐心回复了“谢谢,也祝你今天开心”。
起床洗漱,仔仔细细打理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毛,克服静电套上毛衣,最后对着镜子给自己笑一笑。
蓝佩芝给他做了小蛋糕,五点钟起床做的,上面的裱花很是像模像样。
她拿出一个红包给傅皎童,说:“童童今天就十八了。”
他坐在桌前,也跟妈妈说:“谢谢。”
他知道蓝佩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时候她都会说,是“童童要天天开心”。
吃过早餐,陶耿打来电话约傅皎童出门玩。
“今天你生日嘛,我请你打电动!”陶耿很是高兴,他还叫了几个初中玩得好的同学过来,要给傅皎童庆生。
他解锁手机,看了微信置顶的窗口一眼,没有动静。傅皎童眼珠子动了动,思考两两秒就答应了陶耿。
“城西机动游戏厅,不见不散!”他挂掉电话,拎上钥匙出门去了。
跟陶耿还有几个朋友玩了一整天游戏,就算游戏厅里开了空调,傅皎童还是热得出了一身的汗。他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有个朋友瞧见了,跟他开玩笑:“小童穿高领毛衣呀?有女朋友了?”
他们之间偶尔说话会带点颜色,傅皎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勾着唇笑,说:“是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没想到啊傅皎童!你小子居然也交女朋友了?”几个大小伙子赶紧围过来,游戏都不玩了,八卦最要紧。
“叫什么名字?漂亮不?身材怎么样?她……”这个还没说完,下一个又马上截了话头:“你问的这是什么狗屁问题!起开起开,小童她温柔吗?”
陶耿也跟过来凑热闹,几个人问了一大堆,傅皎童只挑着重点回答:“长得当然很好看,对我当然很温柔啊。”
别惜何身材好不好这个问题,他也没有见过啊。
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想看的。
中午一大帮人一起去吃的拉面,傅皎童特意留了胃,他心里有一点小期待,别惜何会约他出去吃晚饭吗?
玩到傍晚天快黑,陶耿提出去KTV嗨一下:“我麦霸陶今天就要给寿星唱一首!”
市里有几家量贩式KTV,服务好价格也合适,陶耿跟以前的同学聚会去过几次,最主要是唱了几首歌他自信很足,觉得自己怎么唱怎么好听啊!
“不了吧,我得回家了。”傅皎童瞄了一眼快停下来的公交,“我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话是实话,蓝佩芝确实说了今晚给他做好吃的。但是傅皎童心里还是对别惜何有点期待,天黑了也还是期待。
公交摇摇晃晃进站,他捏着公交卡刷完上车,趴在车窗上跟朋友们道别。
蓝佩芝早就做好了他爱吃的菜,非常热爱鸡肉的傅皎童终于在生日这天如愿以偿吃到了可乐鸡翅。他就鸡翅的色泽和香气还有味道详细点评了一番,夸得他妈花枝乱颤,连连答应以后多多给他做。
呵,女人。
吃完饭,傅皎童还是主动帮他妈收拾餐具,回厨房把碗给洗干净。中途蓝佩芝问他今天和同学出去玩高不高兴,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他笑着说:“跟朋友在一起哪儿有不高兴的呀。”
这倒这是,蓝佩芝也没多问,换身衣服出门散步去了。
傅皎童把手机放在沥水架上,洗碗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屏幕亮起来,他差点连手上的碗都给摔了,赶紧洗干净泡沫去解锁。
“尊敬的客户,我是您的专属客户经理,在此我谨代表我司祝您生日快乐!”
……行吧。
别惜何一天都干嘛去了呀?漂流到了大西洋上面的岛国去了,所以没有信号吗?
他回房躺尸,明明今天才拿出去晒过的被子,现在连阳光的气息都不好闻了。
将近九点的时候,麦子发了很长一段信息过来,围绕庆生的中心思想列举了傅皎童的优点,再根据优点展开一顿夸,看得傅皎童笑出声。他动动手指回复道:“收到!谢谢麦子,也祝麦子一天更比一天女神,小傅在这儿给您拜个早年了!”
九点半,蓝佩芝还没回家,傅皎童估计她是逛超市去了,得晚点才回家,就自己先去洗澡了。挑好睡衣进浴室之前,他拿手机给别惜何发了条信息:hello?
他懒得洗浴缸,心里又惦记着别惜何有没有回复,所以匆匆洗了个淋浴就出来了。头发都不想擦,先扑到床上查看手机信息。
收件箱,空的;微信通知,空的。傅皎童的心也跟空了一块似的。
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别惜何的电话,盯着那个小小的备注不舍得移开视线。
哎,能怎么办呢,要不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万一别惜何是真的忘记了,他就……他也不能怎么样。
就在傅皎童犹豫的时候,手机跳到了通话界面,是别惜何的电话!
傅皎童赶紧按了接听,那头别惜何的声音有些喘,像是在走路:“童童,吃晚饭了吗?”
这都几点了呀?傅皎童有些生气,带着脾气回他:“没呢,饿了一天,就等你的电话。”
谁知道别惜何居然笑了!他笑着笑着咳嗽了两声,说:“傻子,肯定吃了。”
“吃了,就你聪明。”傅皎童拿他没辙,听到咳嗽又忍不住关心,“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没找我。”
他好想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又不好意思。哪儿有人主动说今天是我生日的啊,男孩子要矜持!
“今天有点事情,现在还在外面。”别惜何把手机拿开了,整理了一点衣服。电流滤过声音,傅皎童只听得窸窸窣窣,然后是别惜何的脚步声。
他没说话,赤着脚在地毯上来回踩。房间里暖气没开,他刚洗完澡,身子还冒着热气呢。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他闷闷地说:“今天几号?”
“到阳台来。”别惜何和他几乎是同时开口,傅皎童来不及追问,心脏一阵乱跳,拔腿跑到阳台上。
他鞋子没穿,阳台也没有铺地毯,大理石地板透出阵阵凉意,傅皎童小腿肚都开始打颤。
可是他顾不上那么多,握着手机趴在护栏上,别惜何笑着说:“往下看。”
底下那个穿着黑白外套的人是谁呀?可不就是失踪了一天的别惜何嘛。傅皎童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他,他离掉眼泪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