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久(24)
大红的鞭炮一路铺到了院子里,陈老实点着时,青灵子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漫天飞舞的红纸屑飘了江深满头,Tony金鸡独立站在院门最高处,中气十足的打了两声鸣。
大人们簇拥着孩子,过节似的进了屋,江深坐在了最中间,苗花儿和李卓分别又塞了个红包给他。
谭玲玲不好意思道:“你们真是,瞎客气什么呢。”
苗花儿笑的爽朗:“深子有出息,当然要奖励啦!”
谭玲玲:“最有出息的是树宝,都考上重点高中了,全村的喜事啊。”
李卓摆了摆手:“别夸了,再夸下去真找不着北了。”
江落山开了酒,给沈国良和陈老实满上,三个男人话不多,碰了杯后都是一饮而尽,谭玲玲不痛不痒的劝了句别贪杯,进了厨房上热菜。
李卓给几个孩子布菜,催着江深把鸡腿吃了。
苗花儿劝她:“你自己吃,别管小的了,毛秀和树宝能照顾着。”
陈毛秀还在给妹妹剥莲子,沈树宝把大半的鸡肉都堆到了江深碗里。
“对了,钥匙扣。”江深突然想起来,跑屋里把礼物给拿了出来。
他给两哥哥买的都是天鹅图案的钥匙扣,一黑一白让他们自己挑。
狗毛选了个黑天鹅,嘴里还嫌弃:“你这也太没品味了吧,带着会不会太娘气?”
沈树宝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手上动作挺快,已经挂到了钥匙圈上。
江深高兴地傻乐,又把天鹅笔袋送给了青灵子:“我挑了很久呢,你们要用啊。”
“用用用!”嘴上嫌弃完,狗毛倒是也马上把钥匙扣给挂上了,“还想吃啥,哥给你夹!”
青灵子宝贝的放好笔袋,拍了自家哥哥一下:“莲子还没剥完呢!”
一桌饭吃到了大半夜,光厨房起灶就起了三次,到最后饭桌上就剩三个喝的红光满面的大男人,妈妈们自个儿换了地,去院子里边乘凉边嗑瓜子得聊天说话,Tony鸡围在边上,偶尔啄几下掉地上的瓜子壳。
沈树宝他们陪着江深在房间里看他那张男版天鹅湖的光盘,电脑室陈毛秀家借来的,除了青灵子困的实在不行,窝在狗毛怀里睡的香甜,三个男生倒是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咱看得第几遍了呀?”陈毛秀边看边小声地问江深。
江深想了想:“记不得了,十来遍了吧。”
沈树宝叹了口气,感慨道:“还是很好呐。”
江深盯着电脑屏幕没有说话,剧中正巧放到了王子出现在湖边,亚当库伯演的男天鹅在他的身边起舞,欧美人赤裸的上身线条更加鲜明有力,男天鹅的每个动作都连带着细微的肌肉变化。
江深越看越有些烦恼,自言自语道:“好难啊……”
“难什么?”沈树宝问,“你要跳这个吗?”
江深不太好意思说要跳给白谨一看,就只能含糊的“嗯”了一声。
沈树宝笑起来:“那你还得选个男舞伴呢。”他看了一会儿,又说,“不过的确挺难的,特别是演起来,这是个爱情故事吧,两个男人之间的。”
江深吓了一跳,他之前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又问了一遍:“是男的喜欢男的吗?!”
“怎么不是呀?”沈树宝语气倒是挺稀松平常,“男天鹅,男王子,没什么问题呀。”
陈毛秀没能看到一半就抱着青灵子回去睡了,沈树宝又陪江深看了一会儿才走,最后只剩下江深,看完了整部歌舞剧。
他关了电脑,长吁了一口气,脑子里想得太多,有些混乱又迷茫。
院子里早就安静了下来,大人们都散了,月光落进屋内,不用开灯都看得很清楚。
江深坐到床沿边上,打开包,发现书店爷爷给的相册盒子还没打开。
他想了想,擦干净手,小心翼翼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相片册。
江深一张张翻过,每一张都是自己跳舞的样子,跃起时,旋转时,踢高羽毛裙子的时候以及那天身上火焰一般热烈的图腾,翻到最后,他看到了一张叠好的纸。
老爷爷的笔锋苍劲却又温柔。
他写着:“祝你此生,梦想光芒,野蛮生长,永不彷徨。”
第30章
八月最后的几天,赖松带着宋昕还真的来了。
城里人下乡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宋昕又是学舞蹈出生,走在那乡间田埂上都跟跳舞似的,她穿着白色长纱裙,裙摆绣了一圈蕾丝边,打着阳伞,长发扎成了一束马尾,青春又俏丽。
赖松小山一样站在她身边,看到江深喊了一嗓子:“小天鹅!”
江深老远答应着:“哎!”
狗毛和树宝此刻正在泥地里挖螺蛳和小龙虾,光着的半条腿上都是黝黑的淤泥,当然上半身也没干净到哪儿去,溅起的泥水和汗渍糊了两人满头满脸。
赖松倒是毫不介意地冲他们打招呼:“嗨,又见面啦。”
狗毛和树宝是认识他的,毕竟当天赖松是坐在“家里有矿”的白二代旁边,再加这模样,不想印象深刻都难。
“你们在干嘛?”赖松蹲下来问。
狗毛手里拿着个长杆捞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宋昕:“抓小龙虾呢,你们来看深子的?”
赖松露齿一笑:“来玩儿的。”
沈树宝从泥地里上来,凑着旁边干净的水渠冲干净手脚,问他道:“想玩什么?”
赖松瞅了眼周围,突然问:“青灵子呢?”
狗毛警惕的看着他:“你找我妹干嘛?”
赖松大大咧咧道:“一起玩嘛,就日斤妹一个女孩子,她要无聊的。”
江深在一旁和宋昕说着话,小姑娘对龙虾显然很感兴趣:“你们抓了晚上吃吗?”
江深点头:“对呀,你留下来一起吃嘛。”
宋昕瞧着有些跃跃欲试:“我能下去抓吗?”
江深为难的看了她裙子一眼:“穿这样不方便吧……而且太阳太大,会晒黑的。”
宋昕撅着嘴:“我涂防晒霜了。”她凑近了一点江深,问,“看出来没?”
江深仔细看了看:“你嘴怎么这么红?”
“那是口红啦。”宋昕嗔了他一眼,“好不好看?”
江深点头:“好看的。”
宋昕又去看泥地里,不死心道:“我真不能下去?”
江深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我去帮你借裤子吧……”
宋昕高兴地举起双手“耶”了一声,赖松听到动静,回头挑了下眉:“日斤妹,你又出什么馊主意了?”
宋昕有点怕他,讪讪地道:“没啦……”
江深倒是实话实说了:“宋昕想抓小龙虾,树宝哥你有没有裤子借一条啊。”
“……”沈树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眼宋昕的模样打扮,又指了指自己,“我?!”
狗毛懵着一张脸,他盯着宋昕,特别发自肺腑得赤诚地说道:“大仙女,你下泥地太委屈了,咱们还是去采花吧。”
宋昕:“……”
早前江深就提过林子后面开了绣球花,一开始赖松没在意,以为就是城市里高档小区那样种的几小丛,等真到那儿看见了,才发现自己对这“几小丛”有很深的误解。
那片小山林最起码占了五六亩地,绣球花丛更是从山上开满到了山下,活生生一片天然INS网红风格的大花墙。
宋昕张着嘴看花,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走的时候得当心点。”狗毛提醒她,“花海里面的路难找,花枝大概会勾到你裙子。”
沈树宝:“要不等青灵子来了带你进去,她常在这儿玩,怎么进去出来都熟悉。”
宋昕忍不住问:“你们不玩吗?”
江深挽起裤腿和袖子:“我们帮你们采花呀。”
青灵子还是头一次和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姐姐玩,她看到宋昕时有些拘谨,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姐姐。”
宋昕笑:“你好呀,青灵子。”她从小就在女孩子堆里长大,相比男孩子其实更爱和女孩子玩儿。
果然不用花多久时间,女孩子之间就好的分都分不开了,手拉手得在花丛里拍照说悄悄话,赖松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们在干嘛?”
狗毛倒是挺习惯的,埋头继续采花:“女孩子都这样,只要认识了,就是上辈子失散多年的姐妹!”
赖松:“……”
宋昕突然老远跑过来,对着赖松兴冲冲的喊:“帮我和青灵子拍张照,就那绣球花背景的。”
赖松只好站起来,去拿她手机,结果拍了半天,两个小姑娘都不满意。
“不行,这腿太短了!”
“我表情还没做好呢。”
“自然点自然点,你这一看就是摆拍。”
赖松受不了道:“你们这就是摆拍,要多自然啊?!”
青灵子去拉沈树宝:“树宝哥,你来拍!”
赖松巴不得这个苦差事交给沈树宝来做,自己帮着江深去采花,狗毛已经采好了一大束,塞进江深怀里:“你抱着,等下给你那仙女姐姐。”
江深抱着一大捧绣球花,乖乖坐在旁边看女孩子们拍照,赖松回头看了他几次,突然掏出手机,偷偷对着江深的侧脸拍了一张。
白谨一刚在拳房里练完12组划船,他躺在平板支撑上,旁边坐着翻译和教练,两人前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白谨一边听边敷衍的点头,放在一旁的手机微信提示来了新消息。
赖垃圾:“【图片】”
白谨一解了锁,划拉开一看,眉峰慢慢皱了起来。
赖松发来的图片正是抱着花的江深,照片一看就是偷拍,光线角度都不怎么好,照片里的男生侧低着头,怀中粉紫色的绣球花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
白谨一静静看了一会儿,将图片保存了下来。
“就一张?”他回复消息。
赖松:“还有别的。”
白谨一:“都发过来。”
赖松没多想,发了一堆狗毛、沈树宝,青灵子和宋昕的照片过去,包括自己的自拍。
白谨一:“……”
赖松不怕死的道:“好看吧,乡下真好玩,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羡慕?”
江深将采的花都给了宋昕,小姑娘一个怀抱都搂不住,高兴的合不拢嘴,不过宋昕显然对下泥塘抓小龙虾特别执着,见江深不帮自己,还求了青灵子。
“……”江深实在不明白宋昕这仙女儿怎么下凡下的这么接地气,还得在泥里滚一遭才舒服。
青灵子拿了狗毛平时下地穿的短裤借给宋昕,后者也不嫌弃,换好后还让沈树宝给她拍照。
赖松怕她不安全,也无所谓自己裤子脏不脏了,直接拉起裤管脱了鞋一块儿下去。
江深谨记着“舞者的脚是命根子”这话,老实坐在田根山帮小伙伴们看鞋。
正无所事事着,手机微信上白谨一突然给他发来了消息:“你在干嘛?”
江深一个拼音一个字的慢慢回复:“赖松和宋昕来玩啦,大家一起抓龙虾呢。”
白谨一:“花采完了?”
江深:“采完啦。”消息发出去后又觉得不对,白谨一怎么知道他今天采花了……
白谨一回消息的速度飞快:“拍张照片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