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不友弟不恭(68)

“是啊。”秦世安点头。
顾恒心里想了一会儿，抬头跟秦世安正色道，“你最近小心一点，恐怕又要有变动了。”
秦世安原本一门心思放在跟秦锋聊天上，秦锋提起这个他却半没多想如今顾恒又说得明白，他再不懂就是傻了。
他脸色顿时就变了。上次秦家有事的时候他是从头经历到尾的。若不是楚家最后出了一把力，或许秦家就保不住了。这才过去多久，又要出现变动了么？
秦世安想着就要拿起手机再给秦锋打个电话，被顾恒拦住了。顾恒皱眉，“这里人来人往，有话回去说。”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秦世安先走一步，顾恒也没在大厅等着，就站在门口。夜间的凉风一吹，他脑子里就更加清明了一些。
如果他没猜错，幕后的那只推手如今也要大动作了。A市在商圈里有名有姓的都在这个宴会里。顾恒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还是没找到蛛丝马迹。
商圈里没人有这个手段和动机下手，那就只能是体制里的事情了。顾恒越想越是心惊，能把楚家和秦家都拉下水的人，能量可想而知。
他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却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分明感受到严冬时的冰寒。寒气从脚底开始，迅速的向上蔓延。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至今，什么叫做A市水深，他方才懂得一点。多年的打拼，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顾恒难得在眼神中泄露出那么一点迷茫的情绪。没人看得见，知道的还是他自己。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在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常远冲他浅浅一笑。
寒气瞬间消失，顾恒的心间再次春暖花开。
顾恒突然觉得，好像是在宴会上喝醉了酒。
上了车他一言不发，常远开车的时候总是万般小心。开始还没注意，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顾恒一直没有动静。趁着等红灯，他转头一眼，正对上顾恒看他的视线。
常远探身过去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去追问。信号灯转绿，启车后倒是开口说道，“刚刚做了夜宵，估计你在这种宴会上也吃不到什么。你猜我做了什么？”
顾恒心情渐渐平静。消极只是一时的，他不能退缩，未来有什么难处，打了精神还得硬挺过去。
听得常远的话，他想都没想，“鸡蛋羹吧。”
常远嘴角的笑意更大。夸了他一句，“这都能猜到，表弟很聪明嘛。”
顾恒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摸上了常远的耳垂，在指尖轻轻揉着。“我这两天就想着吃这个。”
A市这边蛋羹的做法和他们家里那边不一样。他们在家吃惯了重口，蒸蛋羹非要加葱花虾米，吃的时候也要淋着点辣酱才满足。顾恒和常远都喜欢吃这一口，只是最近也很久不做了。顾恒之前念了一句，常远就放在了心里。
回到家桌上果然摆着一大碗蛋羹，顾恒瞧了一眼，见还是完整的，知道常远还没动。
也不着急换衣服了，两个人对面坐着，你一口我一口的把这一碗吃没了。顾恒肚子里舒服了，情绪也好了很多。抱着常远收拾了餐厅厨房，又抱着常远一起换衣服洗澡。最后把人抱到床上好好做了两回。
结束之后常远忍不住睡着了。顾恒摸着他的脸，凑上去轻轻亲吻。等到自己平静下来，就去拿毛巾给常远擦身体。
常远睡得熟了，顾恒收拾完却更加清醒。他不想抽烟，便也上了床把常远抱在怀里，自己靠着床头慢慢琢磨最近的事情。
常远半夜突然醒过来，怔了一会儿，才发现顾恒半坐着睡着了。他从顾恒怀里起身，看着顾恒睡梦中还皱着的眉，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他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却忙不得忙。
常远叹口气，把顾恒放平在床上，自己依旧挤在他身边。他到底是累着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眼看他楼塌了
第二天，顾恒和常远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顾恒半闭着眼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立刻就清醒了。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向客厅走，“楚席？”快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常远好好的睡着，多少放下心来。怕再吵醒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开门再关门也是一样。
楚席的语气难得的很急，“顾恒，昨晚城西那边还在施工的建筑塌了。”
只这么一句话，顾恒心下一沉。
城西开发是这两年才定下的，他和楚席早些年趁着低价买了一块地皮，前年的时候也跟着水涨船高。后来那块地被规划建一座商业用楼，投资人也是他们亿呈自己。只是施工单位找到了业内颇有名气的中深建筑。如今这楼盖了一大半，眼看着要落成，却突然塌了。
投进去多少钱不说，单是舆论上对亿呈的非议就足够他们头疼的。
城西那个商业楼是他们如今手里压着的最后一个房地产项目。除了和秦氏合作的那个建筑材料之外，这就是唯一一个传统产业项目。
买下地的时候是抱着倒卖赚差价的想法，但开发计划出来之后，他们手里宽裕了不少，干脆咬咬牙自己消化了。投资大，风险高，当然，回报也很丰厚。
可是如今，所有的期望全部毁于一旦。这个半成品建筑楼一塌，他们亿呈就陷入了真正的危机。
顾恒眉头紧皱，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冰冷。“中深那边有什么解释？媒体那边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楚席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口气。“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伤了人。记者这会儿可能已经到现场了。我们就是拦也拦不住。”
顾恒揉揉眉心，“先到那边再说吧。”
楚席，“好。一会儿见。”
两个人的声音竟然是相同的疲惫。
顾恒回卧室换衣服，这才发现此时才四点。
平时睡得很熟的常远也突然醒了过来，见顾恒在穿衣服，还以为是到了要起床的时间。
顾恒回头看见，连忙把他按下。他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却还是温柔的在常远眉间一吻，“城西那边有点问题，我先过去一趟。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常远愣愣地看着他，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眨眨眼睛，伸出手摸摸顾恒的脸，也凑上去亲了一下。“那你要注意安全。”
顾恒心里软成一片，碰了碰常远翘起的头发。“睡吧。”顾恒替他掖好被子，自己找到衣服直接拿出去，洗漱都在客厅的那个洗手间。匆匆忙忙收拾好就换了衣服出门。
四点的街上，车还不是很多。顾恒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想这件事。
城西的楼塌了，楚席没到现场话也没有说准。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到底有没有人员伤亡。
如果没有，一切都是商业上的损失——投入的资金，多年的信誉，后续收拾烂摊子花费。但如果有了人员伤亡，那就不仅仅是这些了。
这个项目从拿下地到拿下全部的投资份额，除了亿呈本身的水平和楚席顾恒的眼光之外，楚席和体制里的人关系也是很大的因素。但成也萧何败萧何，若真是出了人命，这点不可明说的关系也将成为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而且若真是有人员伤亡，媒体报道之后，亿呈的企业形象必然跌倒谷底。他们亿呈手下还有很多服务行业的产业，企业形象没了，以后这些应该怎么做下去。
顾恒几乎可以预见不久的未来这些糟糕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次的事和以前是不是一样出于幕后那个人的手笔，如果真的是……顾恒只要一想想就心惊。
顾恒和楚席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现场。车刚开进来，他心就沉了一半。四点多的时辰，市中心那边尚且如每一个早晨一样平静。连晨练的老人都没有这么早出来凑热闹。他们的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过来，却在现场看到了很多人。
尤其这些人里，除了施工的工人之外还有几个眼熟的记者。
楚席先把这里的中深负责人叫了过来。负责这里的是个中年的男人，姓郑。带着这个年纪酒场上的男人都差不多有的特征：地中海、啤酒肚。他似乎是刚刚从那处温柔乡里爬起来，衣服凌乱不说，身上还带着刺鼻的女士香水的味道。
楚席并不绕弯子，一开口就是重点，“有人员伤亡吗？”
郑长功顶着一脑门子虚汗，“三人受伤，没有人员死亡。”
顾恒和楚席心里先松了半口气——还没到最差的地步。
顾恒接着问了一句，“受伤的人送去医院了吗？是不是施工工人？”
郑长功连连点头，“人都在医院了，我派了四个人陪着，就怕有什么闪失。受伤的三个都是施工工人，说是夜里在这里喝酒，谁想到就出了事。”
楚席轻轻点头，眼睛扫了一眼人群之外的记者。两个记者都是年轻人，此时并没有拿着相机乱拍，也没有其他的惹眼行为。
“记者都请到一起，跟他们说，我们这边暂时处理一下，处理好了再请他们采访。”
顾恒这才有时间看看百米远的地方倒塌的楼。
这幢楼本来的设计有26层，集商务、商业为一身的综合性商务中心。再过几日这楼就初步完工了。所以目前已经可以看到很明晰的轮廓。倒塌的不是全部，只是东南角和部分南边的墙体倒塌。虽然如此，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楚席和顾恒只是稍微打量，就知道这施工一定是有问题。楼体的设计师请的是业内高手，这样简单没有浮夸造型的建筑，对于那位设计师来说只是简单的事情。何况设计图定出来后已经经过了几次商讨研究。如果设计图问题，那这坍塌意外也不会出的这么晚了。
楚席的目光再次定到负责人郑长功的身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很愿意听你们中深解释。”
郑长功想要说话，被顾恒先一步截了话头。“记者还在外边，想要推脱是不可能的。中深最好的选择就是对我们坦诚。”顾恒缓缓说道。
郑长功涨红了脸，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情发酵
出了这样的事情，免不了惊动警察。
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负责人先联系了楚席，随后楚席通知顾恒。两个人来的算是迅速，但附近的记者得到第一消息就过来，倒是比他俩都早一点。顾恒和楚席跟郑长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警铃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恒看向楚席，楚席轻轻点个头。
警察一到就拉了警戒线，周围的无关人员都疏散开，剩下的就是了解内情的民工和两个记者。
带队的人明显和楚席挺熟，安排了属下干活，自己找了过来，跟楚席打了招呼，“楚总。”
“季队，给你们添麻烦了。”两个人的目光交汇，读懂了彼此的意思，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开。
季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两名记者，显然他也觉得这个时候有记者参与很麻烦。但是好歹是还算眼熟的媒体，多少有点分寸。季队直接看向负责人，“建筑公司的？”
郑长功一看就是不常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脸色不像刚才那么自然。“是，我是中深建筑负责这个工程的。”
季队打量了一下塌了一角的大楼，“说说情况吧。”
楚席和顾恒也看着郑长功，三个人的气质各不相同，气场却都不弱。郑长功此时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也来不及擦，“三点半的时候，我接到电话，说是这边楼塌了。我昨天下午过来看过，一切没问题。昨晚就住在附近的酒店，今天接到电话就过来了。”
季队的眼睛往地上零星的血迹上扫过，“里头的人是怎么回事？”
郑长功说到这个倒是真有点无奈，“昨天我来过之后，工程进展很快。就说让他们工人早点回家。昨天早早就放了他们，谁想到有三个人夜里躲在里面喝酒。喝着喝着就睡过去，结果楼就塌了。”
季队冷哼一声，“那还真是巧了。”
郑长功擦擦汗，闻言脸上有点白，“季队，这是真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