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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17)

作者:有色金属 时间:2018-08-28 10:44 标签:HE 父子 女装

封愚猜他可能不想看到自己,可出于不知道什么心理,依然不死心地追到了他面前:“何兴……真的是你?”
何兴停下脚步,努力扯出半张脸的微笑,目光四处闪躲:“是你啊,好久不见。”
封愚看着他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他非常意外,曾经风流英挺的何兴现在面目大变,他两鬓斑白,瘦到脱形,背脊微微佝偻着,嘴角竟然是歪的,应该是半脸面瘫了。
“你……你过得好吗?”封愚有好多话想问,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却说出了最不合时宜的一句。
何兴嗤笑了一声,终于抬起了眼睛,眼神中带着怨愤:“你看到我混得惨,特地来羞辱我的是吧?”
“……”封愚语塞。
现在回想起来,封愚早已不恨了,那不过是年少无知时候做的蠢事,谁这辈子没遇到过几个人渣?
只是他胆子小,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不敢再做尝试,只是想着:爱情这种东西果然只是个传说吧,其实爱情并不存在……不存在吗?
他望向远处买蛋卷的大儿子,看到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眼前的何兴冷笑了一声:“封愚,你现在连假装善良都懒得装了吗?”
“啊?”封愚懵懵然回过神,连忙敛了笑容。
何兴冷哼了一声,再次躲开了目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说给你听也没关系,笑吧,使劲儿笑。”
封愚静静地听着他说,脑中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海上灰色的巨浪一层一层向他涌来,曾经将他掩埋的绝望情绪,如今看来是如此不值一提。它们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经历……不,它们是“因”,而眼前的是“果”——自食其果。



第33章 .
曾经的封愚疯狂爱着何兴,他一度放弃了学业,给家里留了封信,决定跟着何兴去私奔。
何兴告诉他海边的渔村每年都有人偷渡出国,他们到时候可以跟着船一起出海,先去老挝柬埔寨,将来有机会再辗转去欧洲美国。
其实去哪里有什么重要呢?年轻单纯的封愚想,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们找了一间渔民小屋住下,每晚相拥在一起,闻着海风里的咸腥味,听着静谧又喧嚷的涛声,一起畅想未来……就算本地村民对他们这俩“外地人”讳莫如深,就算蛇头开出的价格仿佛天方夜谭,就算未来如水中花镜中月般虚无缥缈不可预知……总有办法的,他们能逃出去的,封愚想着。
他们在海边住了五天,直到那天封愚早晨醒来,发现何兴不见了。
何兴的随身行李还在屋里,就连自己送的那块他特别珍视的手表也还在枕边。何兴没有留下一个字就失踪了,封愚思来想去,他甚至没想过何兴会抛弃自己,只是害怕极了,怀疑他可能是出去的闲逛的时候掉海里了。
那段时间封愚几乎疯了,天知道他有多绝望。封愚到处和人打听有没有看到这样一个男人,或者有没有看到谁掉海里了。他沿着海边走了五六个村子,走得满脚都是血泡,只为寻找关于何兴的蛛丝马迹。他还跟着渔船出海了好几趟,整整三个多月都盯着那令人晕眩的灰蓝海面——那灰蓝色的海甚至成了他二十几年来的噩梦,每当遭遇不幸的时候,他都会梦见海,梦见死。
“他死了。”最后封愚终于说服自己。
他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只身回到了家,听到的只有父亲愤怒的斥骂,和何兴已经订婚的消息。
父亲的棍棒落在身上的时候,封愚甚至没感觉到疼,他想着:真好啊,他没有死。
过一会儿又伤心地觉得:他还不如死了呢。
封愚不甘心地去找何兴,他想听到一句解释,或者一句道歉也好。何兴却在见到他的时候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他支开了旁边的未婚妻,把封愚拉到墙角。
“你想干什么?!”何兴满脸不耐,“我警告你,我未来丈人是公安局长,你别给自己找麻烦。”
封愚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何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瞪着他:“回去吧,不要闹了,该醒醒了。我们这种个人……我们这种人就好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见不得光的,和女人结婚生孩子才是唯一的出路。”
封愚依然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咬着唇,目送何兴转身离开,消失在晨光里,而他自己,转头走回到阴霾中。
“你还读不读书了?!”父亲怒吼着。
“读的,我想考幼师。”封愚说。
他回忆起自己坐在海边痛苦悲怮的时候,有个孩子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石蟹:“叔叔,不要哭。”
孩子,就是这阴霾里唯一的光。

时隔多年,封愚静静听着何兴讲述他的经历,内心毫无波澜。
何兴说他仗着老丈人的势力飞黄腾达,进到某国有单位工作,当了小领导。之后老丈人平步青云升任厅级干部,他也跟着沾光,成了单位大领导。
可人若被捧得太高,就会飘飘然,忘记自己到底有几分斤两。
何兴变得有钱有势,却忘了他的钱势都是得益于妻家。他在得意忘形中又回了老路,开始玩男孩,从一开始偷偷玩,到后来越玩越大胆。
妻子发现后不堪忍受,向他提出了离婚,并实名检举了他任上的经济犯罪行为。
失去靠山的何兴一下从云端跌落,锒铛入狱。
十年后他出狱,财产被法院没收,父母已经过世,前妻早已再嫁,女儿不认他只认继父作亲爸,就连想找个正经工作也被嫌弃坐过牢,底子不干净。
何兴只得四处打零工赚点小钱,有了小钱就借酒消愁,去年的时候更是突发脑溢血,幸得工友发现及时保住贱命,可是身体再也无法从事重劳力,连脸都歪了。

封愚听着何兴说完,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鼓励他,他甚至不确定应该摆什么表情才合适。
怜悯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没有必要,封愚想。他知道自己是固执又傻气的,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满心满意都只有这个人,可以一旦放下,他就只是个死人,是悲是喜和自己都毫无关系。
“满意了吗?”何兴眼睛通红,语气咄咄逼人,“看到我混成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没有。”封愚淡淡地回答,对着远处的儿子招了招手,觉得应该尽快结束这个对话,“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祝福你,再见。”
“哈哈哈!好好生活?”何兴形若疯癫地大笑起来,一把抓住了封愚的肩膀,“怎么好好生活?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好好生活?”
何兴四肢无力,抓人并不疼,可封愚讨厌这种身体接触,他皱起眉头扭了扭身躯想要挣开。
“放手!”这时候封学宇已经过来,他丢下满手的东西,一手护住父亲,一手往何兴肩头一推,何兴一下就跌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颓丧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回事,爸爸?”封学宇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走吧。”封愚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何兴,拽了拽儿子的衣袖,转头离开。
封愚突然感到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幸灾乐祸也许有一点,可更多的是庆幸,他觉得自己幸运,也对失败者的丧言丧语打心里感到不屑。
封愚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阴霾早已散尽,自己一直都站到阳光下,他拥有的都是最好的,有喜爱的工作,有健康的身体,有孝顺的孩子,以及最好的……知心爱人。
封愚转过脸看到儿子英俊的侧颜,忍不住笑出了声。
活得像阴沟里臭虫一样的是他,不是我。
“宝宝,我们有空去海边玩吧。”



第34章 .
封学宇微笑转过脸看着父亲,心里又酸又喜——他猜到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身份,一度因为父亲支开自己和他说话而醋意大发,且显然,父亲曾经对他执念很深;可令人欣慰的是,父亲现在像是彻底放下了。
封学宇伸出拎着满满食物的两手,扁了扁嘴:“爸爸,重。”
封愚笑了,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哪知道封学宇突然变戏法似的一下把所有东西都倒腾到了右手上,然后伸出左手握住了父亲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往弟弟家走去。
封愚吃了一惊,却没躲开,笑说:“你啊……”
封学宇勾了勾唇角,觉得心满意足,这是他青春期之后第一次与父亲在公共场所拉手。他稀里糊涂地想起了很多事情,想着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拉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宽厚又温暖,现在却觉得父亲的手小小的,虽一如既往的温暖,可一切已完全不同。他多么想这样就一直拉着爸爸,一起走到封向宙面前去,告诉他,再告诉全世界。

封向宙知道真相是第二年的事了,机缘巧合的是,他们在小区门口却被言心歌撞了个正着。
言心歌也刚买完菜回家,走到小区外就看到两个男人拉着手,没忍住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赞叹了一句真养眼。
后来发现他们走到了在自家楼道底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咦”了一声。
言心歌直觉面前这个有些高的男人应该是封向宙的哥哥,他之前没见过封向宙的家人,可毕竟是双胞胎,即使再不像,仔细看也能看出是亲兄弟……只是不知道旁边这人是谁?
正想着,下一秒封愚就按上了写着自己家门牌号的电铃。
“您是向宙的哥哥吧?”言心歌主动打招呼,掏出钥匙打开了楼道门,“旁边这位是?”
“你是小言?”封愚忙不迭松开了儿子的手,这让封学宇有些不爽,可又无奈,“你,你好……我是向宙的爸爸。”
言心歌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叔叔?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嫂子,不过看起来确实是吧,啧,这一家人还挺放得开的,看来我们的事也不会有什么阻碍,言心歌愉快地想着。
封愚又红了脸,他不知道言心歌注没注意到自己和大儿子的亲昵,也不敢问。
他不问,言心歌自然也不多说,与父子俩寒暄着:“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家里乱的很……路上过来堵车吗?”
“之前和贝贝说好的这周末来看他的。”封愚也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斯文的青年,对他第一印象很不错,“他没和你说吗?”
言心歌笑了笑:“他可能忘记今天是周末了吧。”
三人走到家门口,言心歌刚要开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咳了一声:“那个……一会儿看到什么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虐待向宙,只是没有办法。”
说罢,他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几乎同一时间,三人听见屋里的封向宙一阵怪叫:“心歌!你可回来了!快来帮我解开,啊啊啊啊!”
父子俩震惊地看到他们的贝贝只穿了一条裤衩,正赤裸着上身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雪白的皮肤上满是红红点点的痕迹,两手被束缚在身后。
“心歌心歌!快快快……呃?”封向宙回头看到爸爸和哥哥一愣,“爸?封学宇?你们怎么来了?今天礼拜六了?哎哎哎!废话先不说,心歌,快给我解开,我要上厕所!”
言心歌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解开了封向宙手上的绳子,补了一句:“别挠。”
封向宙摆摆手,二话不说飞奔进了卫生间,徒留封愚和封向宙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他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发疹子了?”封向宙首先回过神来,问道。
封愚连忙也看向言心歌。他刚才被小儿子身上的印记吓了一跳,脑洞大开地联想到了自己……咳,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吻痕,这是真的发疹子吧?
言心歌“嗯”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绳子,抬头看向父子俩的眼神也很是无辜:“医生说涂了药忍过今天就能好。我也是没办法,他手太贱了,总是要去挠,只好给戴上‘伊丽莎白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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