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下(94)
沈筠阴阳怪气:“嗯,从他家到公司走路十分钟,可远了。你今天喝一杯酒,明天就得宿醉,和你的小楠清晨走在路上再被查到酒驾就不好了。”
梁北林靠在卡座里,整个人很懒散,先捏着杯口的一枚樱桃吃了,又喝了一大口沙冰,然后很不客气地评价沈筠:“你火气很重。”
“我已经通知董事会,这周召开本季度第三次全体会议,议题是重新任命卸任的前董事长。”沈筠放下酒杯,又点了支烟,冷静地说,“我私下跟一些股东接触过,他们对我极不信任,需要你重新上任的呼声高达96%,你完了。”
梁北林冷酷无情:“不去。”
沈筠急了:“你说你,事业事业没有,爱情爱情没有。现在要怎样?连友情也不要了吗?既然你回来了,好歹来帮帮我,你这个破公司我撑个小半年还行,你打算让我撑到天长地久?”
“至少现在不行。”
沈筠快要被气死,扬手招服务生过来,哐哐点了六七杯烈酒,然后指一指梁北林:“全都算他账上。”
服务生:“好的老板。”
梁北林拗不过,最终陪着沈筠喝了几杯。
酒吧人不多,角落里很安静,梁北林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沈筠凑过来,隐约看到一句“明天早上吃芋头饼”,是发给程殊楠的。
沈筠啧了一声:“还没个明确说法?”
梁北林脸上掠过一丝纵容和无奈:“哪敢要说法。”
“没说法,没身份,你行,好歹你们那时候还有一纸协议呢,现在你倒好。”
沈筠哪壶不开提哪壶,让梁北林有点尴尬。他做的那些事不能想,一想起来恨不得自己都要掐死自己。
“那你有什么打算?”沈筠又问,“总不能一直这样。”
梁北林:“慢慢来吧,能到这一步我就很知足了。”
沈筠举起酒杯:“那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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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楠睡得正迷糊,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窸窣声。他睡觉向来浅,这会儿揉揉眼坐起来,疑心听错了。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有,他从床上爬下来,悄悄移到门口,竖着耳朵听,好像有人在开他家门锁。
大半夜外面有人撬门锁,是够瘆人的,程殊楠一下子清醒了,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根早前梁北林给他防身用的球棍,贴在墙边,然后中气十足地怒吼一声:“谁!”
门外动静停了,几秒后,一道声音传来:“……小楠?”
是梁北林。
他应该是醉了,不然不会在程殊楠开门后辨认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不好意思,我是要回家的……怎么在你这里。”
程殊楠扶着他躺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泡蜂蜜水,等端着水杯出来,梁北林已经坐起来。他看起来面目冷静,五官因为酒气和灯晕变得深邃,手放在膝盖上,如果不是目光有些发直,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像在参加重要会议。
程殊楠隔着茶几将水杯递给他,问:“喝了多少?”
梁北林两只手捧着水杯,喝了几口,如实回答:“和沈筠喝的,在Flame,是他开的酒吧,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没问你这些。”
程殊楠盘腿坐在地毯上,身上穿着长袖T和短裤,领口太大,随着动作隐约露出一点锁骨,在肌肤上打出诱人的阴影。不只是锁骨,衣服外面伶仃的手脚和白得腻人的肌肤,仿佛在梁北林手心里有了实感。
因为刚睡醒,柔软蓬松的头发耷在额头,一双眼睛要闭不闭,未消散的睡意让程殊楠看起来又乖又软。
梁北林别开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捏着水杯的手有些发烫。
“我……回去吧。”他说。
程殊楠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凌晨一点,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梁北林看起来有些呆,不大像平常的样子。他犹豫了几秒,说:“不然你在客厅将就一晚吧。”
“好。”梁北林立刻说。
程殊楠:“……”
程殊楠找了一件大号棉质睡袍,是上次参加活动主办方送的,他用不到,原本想裁了给叽叽做猫被窝的,现在先给梁北林用吧。
趁梁北林进浴室的空隙,程殊楠研究了一下沙发,梁北林要是睡这里估计伸不开腿。
已经快要初夏,气温适宜,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程殊楠想了想,不如给他打个地铺。于是他进卧室拿了两床厚被子,将茶几挪开,把被子铺在地毯上,又找了枕头和毛毯,一通忙活,一张简易床便有了。
浴室里水声停了,梁北林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着有些哑,叫程殊楠的名字:“小楠,没有浴巾。”
“哦,在阳台上,我早上洗了。”程殊楠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走去阳台拿浴巾。
他把浴巾抱在怀里,走到卫生间门口,困得快要睡过去,脑子也不怎么清醒,刚想把浴巾挂在门把手上,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
门只开了一点,热气和水汽从缝隙里喷涌出来,程殊楠本能地躲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伸出来,连浴巾和他的手腕一起扣住了。
第75章 完结章(上)
程殊楠还在状况外,被扣住手腕几秒后才慢慢睁大眼睛,望着里面的人。
卫生间没有开灯,靠着客厅一盏昏黄的壁灯,将能视物。梁北林站在门内,只露出半个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膀,另一半身体隐在黑暗中。
梁北林的声音很哑,隔着半开的门和闷热的水汽,又叫了一声:“小楠。”
他眼底清明,已没有方才的醉意,瞳仁深且黑,像裹着一层火,烫得人害怕。
程殊楠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轰隆一声,嘴巴张了张,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洗完了吗?”
“小楠。”梁北林沉声叫他,突然往外迈了半步,同时把门敞开更多。
程殊楠傻了一瞬,赶紧偏过头看远处,然而已经晚了,方才梁北林大半个身子已经出来,视线中一闪而过的身体已经闯进他脑子里。
梁北林反应太明显了,那处和他的身高成比例增长,起来的时候更是壮观,根本没法忽视。
“你干嘛?赶紧穿、穿上浴袍。”
程殊楠偏着脸,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他这会儿一点也不困了,想表现得老练一点,但实际上像个纯情小男生一样经不住事儿。明明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回,怎么几年不见,感觉比以前更大了。
梁北林还扣着他手腕,感觉对方一点没用力,他却偏偏挣不开。
程殊楠已经无法判断梁北林到底醉着还是醒着,手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沉声叫他名字,一声又一声的,像从深渊里传来的蛊惑,一步步诱使着他往下跳。
“小楠,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梁北林像在呢喃,语气由缓到重,“想要你。”
程殊楠感觉自己要原地爆炸,磕磕巴巴快要丧失语言功能。
梁北林手上突然用力,程殊楠被拽得往前滑了半步。他感觉自己马上要撞到梁北林胸膛上,鼻尖闻到淡淡的柑橘沐浴露香气,混杂在独属于梁北林的特殊气味中。
他闭着眼睛,抖着嗓子低喊:“我、我害怕。”
从梁北林重新出现在他生活中,尽管一开始兵荒马乱的,但对方一直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在这方面从不让他觉得有压迫和不适。他们在云城共处一室的时间很多,甚至在W国时两人住在一间套房里,但梁北林从未有过僭越之举。
到如今回到域市,程殊楠觉得和梁北林相处越来越自然,都快要忘了狼根本就不是素食动物。
但是他一喊,梁北林就立刻停了动作。两人静了几秒,程殊楠慢慢睁开眼睛,不敢看梁北林。
“小楠,让我抱一下好不好,你如果害怕就喊停,我保证会停。”
梁北林脸上是隐忍已久的表情,不只是来自身体的渴望,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想要抱一抱自己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