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21)

　　“你看着比小白还适合出家。”
　　蒋煜想起今早拉开冰箱看见的成箱的饮料，轻轻勾唇，“碳酸饮料还是少喝。”
　　“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保温杯里泡枸杞了？”卓清羽不以为意，仰头闷了第一瓶啤酒。
　　蒋煜并不反驳他，语气寡淡，“碳酸饮料……杀j。”
　　卓清羽开易拉罐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听蒋煜慢悠悠道，“年纪轻轻的，总要派上用场的。”
　　卓清羽:“……”
　　“嗤，年轻不缺那点儿。”卓清羽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觉得气势上不能输。
　　蒋煜似乎笑了一声，但没接话，他目光平视前方，似乎看的很远，又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放在某个地方。
　　卓清羽侧目望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傍晚的风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卓清羽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蓬乱的头发，仰头喝了口啤酒。
　　蒋煜这个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感觉，他第一眼见这个人，就觉得他很空。
　　孤寂感落了他满肩，就像是了无牵挂的风，随时能散在空中。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又觉得蒋煜不应该是那样的，因为他经常会无意识漏出一些……他本该有的样子。
　　就像醉酒后的蒋煜是温和的，很有耐心，即便生气也只是不理你而已。
　　卓清羽抿了抿唇，从怀里抽出钢笔，又掏出一个厚厚的，只有巴掌大的小本子。
　　他随意的把啤酒瓶放到一边，将本子按在腿上，钢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蒋煜的侧脸，然后是他身后的海面和凸起的礁石，以及远处大片的玫瑰林。
　　“你在画我？”蒋煜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温热的呼吸也靠近了些。
　　“记录风景，顺带个你而已。”卓清羽没抬头，表情却很放松。
　　他画的很随意，线条仿佛根本没有思考，但画面并不显得凌乱。
　　虽然蒋煜不懂绘画，但也能看出来卓清羽似乎还挺专业。
　　“怎么……”卓清羽停下笔，目光掠过他表情寡淡的脸，自嘲道，“是不是看我不像会画画的？”
　　久久没得到回应，卓清羽并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蒋煜古怪的脾气，专心的勾勒手中的线条。
　　半晌，才听风中传来一句。
　　“不是，就是觉得……你画的挺好看。”
　　蒋煜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简单的一句评价。
　　卓清羽的手却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好一会才重新起笔，于是两人间只余下风声和海浪声。
　　沉默有时候并不是拒绝交流，在一种较为特殊的环境下，或许可以称之为……
　　心照不宣。
　　蒋煜目光掠过他们身后酷炫的机车，流连片刻又回到卓清羽的钢笔上。
　　而后低下头，很短促的笑了一下。


第27章 赤海（下）
　　夜幕降临后的赤海不再浪漫，就像是玫瑰从盛放到枯萎的过程。
　　天色暗沉，卓清羽望着一点点变得冷感凄凉的赤海，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慢悠悠地朝机车走去，不知是否因为沾染上赤海的沉寂，平日里的张扬感被遮住几分，显得格外安静。
　　“这里也就傍晚热闹，所有人都对着湖面和玫瑰林拍照，等到天色一暗，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
　　卓清羽声音淡淡的，抬手戴上头盔，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如果没有玫瑰林，没有恰到好处的黄昏，只是赤海本身，留不住任何游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蒋煜轻轻蹙眉，没能品出其中的意味。
　　抬手接过卓清羽扔过来的头盔，蒋煜跨上了机车后座，轰鸣声响起的刹那，卓清羽听见了蒋煜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待到了日落？”蒋煜低声问。
　　卓清羽瞳孔缩了缩，头盔下的薄唇轻抿，骨节匀称的手指用力拧动油门，让轰鸣声掩盖住两人之间的寂静。
　　·
　　楦城市中心。
　　卓清羽临时起意要吃火锅，带着蒋煜绕回市中心，去了一家公认味道不错的店。
　　在此期间，卓清羽将事儿逼的本性暴露的一干二净。
　　一会儿说没熟透，一会儿酱料没调好，一会儿让蒋煜给他涮个羊肉……
　　他声调慢悠悠的，像是故意的。
　　但蒋煜不知道是能忍还是怎么说，表情都没变一下。
　　卓清羽顿觉无趣，吃完后交代蒋煜，“驾照抓紧了考，行了回去吧，明天早上让尤湛联系你。”
　　晚风像是海浪似的，一阵又一阵的拂过，熏的人困倦起来。
　　“嗯。”蒋煜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目光跟着卓清羽走了一段，等那道黑色的影子疾驰而去，他才收回视线，朝车站走去。
　　窗外的景物由繁华至萧条，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倒映在蒋煜眸中的灯火一点点暗了下去。
　　市中心离松阳巷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这半个小时的路程，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太远了，远到或许这辈子都走不完。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他们降生在其他人的终点……并没有公不公平一说，只不过人各有命。
　　宽恕不太幸运的自己并不是认命，而是问心无愧。
　　蒋煜下了车，街边亮着路灯，光线朦朦胧胧，从小饭馆里飘来浓郁的香味，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便闻见家里传来的饭香……
　　他的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晦涩的情绪，忽然转过身朝饭馆走去。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笑着和一位顾客说着什么，见有人进来忙喊了一声，“帅哥，吃点什么？”
　　蒋煜愣神一瞬，低声道，“普通的炒饭就好。”
　　“普通的炒饭种类多嘞，三鲜、老干妈、火腿……你要哪种。”
　　蒋煜掏出手机付钱，“老干妈就行。”
　　“好嘞，您扫码就行。”老板笑着应了一声。
　　蒋煜点点头，付好账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不大不小的店面，都这个点儿了，人居然不少，随口问道，“老板生意挺好？”
　　“哎，还算不错。”老板闻言立即眉开眼笑，摆了摆手，“都靠着老客赏脸。”
　　“您要是没这手艺，人也不愿意来。”蒋煜淡淡笑了，语气随和，“方才我在外面就是寻着香味过来的。”
　　老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炒饭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的就跟蒋煜聊了起来，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还多加了点量。
　　蒋煜并没有隐瞒自己想要开店的打算，顺势问了两句，老板一听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跟他说起自己的创业之路，滔滔不绝。
　　最后把袋子递给蒋煜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小兄弟住这附近吗，要不加个好友吧……哥跟你投缘，有啥不懂的尽管问，别客气昂！”
　　蒋煜点点头，拿出手机扫了码，低声道，“翟哥，真谢谢了。”
　　“唉，不说谢啊，万事讲究个缘分嘛。”翟老板大气的挥挥手。
　　蒋煜拉开饭馆的大门，再次回头朝他笑了笑，这才走了出去。


第28章 跑马场（上）
　　喧嚣声逐渐在耳边远去。
　　从集市到家并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
　　邻居大多是老人小孩，这个点基本都歇下了，没有几扇窗户亮着灯。
　　巷子深处的光线很暗，蒋煜打开手电筒照明，惊动了几只家养犬，联动着邻近的兄弟朝他叫唤。
　　蒋煜没理会，忽然，他眉头一皱。
　　这些狗似乎不仅仅在朝着他叫，有两只眼睛看着他身后的方向。
　　耳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蒋煜眉眼沉了沉，握住手机的手不动声色地调整成一个攻击姿态，小臂紧绷的弧度流畅。
　　就在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时，蒋煜立即旋身，拳带劲风朝着对方的小腹袭去，却陡然听见含着笑意一声，“蒋煜，你也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