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22)
严岸阔独自在家,中间又烧起来一次,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真正退下去。他感觉身体好些了,量了个体温,将“37.1”的指示灯拍给边迹看,说“谢谢”。
边迹下飞机后才看到消息,问:[感觉怎么样?]严岸阔说:[好多了,在喝你煲的汤。很好喝。]发烧的人哪能喝得出味道,边迹知道他这是在客气,没拆穿:“喜欢就好。我给你煲了两天的份,你记得喝。”
严岸阔说:[好,看到了,非常感谢。]边迹:[那么客气干什么。]严岸阔:[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等你回来了,一定要请你吃饭。]边迹:[还不一定呢,这几天天气不好,航班总是延误。]严岸阔:[那等你回来告诉我。]边迹回完“好”才收手机,通知乘务组就位检查。
通常机组都会提早到场准备,因此中间有很长的空档时间。这次搭班的机长跟边迹很熟,见他状态不对劲,敏锐地察觉并询问:“今天有什么开心事吗?”
边迹摊开手,“明明每天都有。”
机长笑而不语,点点自己的脑子,“我看你是有情况。”
边迹跟他打太极:“八字没一撇呢。”
机长扬眉,“哎哟喂,那就是有想法画八字?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了,刚手机上跟谁聊呢?”
边迹笑道:“就……一个朋友。”
机长不信:“朋友?”
“啊,”边迹承认,“想追。”
机长简直大吃一惊:“不会吧,你还要追人?什么样的谈不到啊?”
边迹无奈:“嗯,他还挺难追的。”
还有十几分钟的空闲时间,机长来了兴趣,干脆坐他身边:“说说?怎么个难追法?”
边迹一边说,一边给严岸阔打字:“我俩都客气,怎么聊感觉都不太熟。当然,主要是我不敢太越界,怕把人家吓着。”
机长明白了:“你不会还不知道人家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吧?”
边迹苦笑,“是啊。”
机长点点头,“那是得缓着点来。”
“嗯,毕竟认识时间也不长,直接问人家性向也不合适。”边迹想了想,“但我感觉……他好像不排斥我。”
机长性格爽朗,是个北方人,一说笑就会冒出家乡话:“真有意思,就你这长相,谁能排斥你?”
边迹跟着笑:“损我?”
“夸你呢!”机长说完,欠嗖嗖地凑近手机,指着屏幕问,“诶,那你打算怎么着?就这么先处着,当朋友?”
这下还真把边迹问住了,论追人,尤其是追一个性向不确定的人,边迹实在没什么经验,好在他在讨人喜欢和社交方面颇有天赋,面对生平头一次的挑战也能得心应手。
边迹在手机上飞快打字,问严岸阔:[你下班了吗?]严岸阔说没有,他就问对方什么时候回家。
对于普通朋友来讲,这样频繁问话实在是有点暧昧了。
机长在一旁正大光明地窥屏,连连咋舌:“好好好,先查人家岗,适当冒犯,打破社交距离……厉害啊,边乘务长。”
边迹没特意避着人,但也没想隐私被人看光。他半警告地收起手机,“啧”了声。
机长为不礼貌的行为道歉,仍旧感慨:“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战略。”
边迹不置可否:“没战略怎么追人。”
手机上,严岸阔回复他[现在回],又问边迹回沪时间是否确定,他想提前约餐厅请客。
边迹看了眼排班表,其实现在能给严岸阔一个准确的落地时刻,但他选择先缓一缓,告诉严岸阔:[现在难说,下次告诉你吧。]边迹像一千零一夜的讲述人,用一次又一次的“下次”勾着严岸阔。
殊不知,对方也像人偶戏的行家,轻易能用一根引线牵动边迹往他那边去。
【作者有话说】
严律:某人主动的进度有点慢,着急,让我来努努力
第0021章 这关系真够复杂的
严岸阔的病可以说是非常懂事,第二天一早就退烧,丝毫没耽误工时。
“病好啦?”黄筱萧嘴上说着好好休息,但已经早早发来很长的证据清单等他查看,“怎么不多休几天。”
严岸阔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你说呢?”
“……”黄萧筱尬笑,“要不你是合伙人。”
“叫小胡一起碰下清单和诉状。”严岸阔不过多寒暄,拉过表格,一一核对。
严岸阔开庭前爱带新人,会亲自领着他们过一遍庭审材料,甚至将自己写诉状乃至庭辩的思路如数托出,比起合伙人,更像一个真正的导师。因此虽然他的组工作量繁重,但仍是实习生们挤破头想来学东西的地方。
大概晚上九点多,严岸阔终于忙完,准备开车回家。今天他不回那个只有雌龟的家,因为约好要回闵行老家。
他本来想让妈妈和妹妹一块搬到滨江附近,但老人家安土重迁,说什么也不肯走,他只好把老家修缮了一下,让她们继续住。程曦的呼吸道不好,没走几步路就会喘,所以平常不怎么出门,每个月最大的乐趣就是等孩子回来。
严岸阔带了一些补品,连着新买的包一起放在玄关处。严帆璇听了跑出来,问他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家里已经摆不下了。
严岸阔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半侧着问:“你们培训怎么样?”
空乘在入职前,要经过半年至一年的培训和考核,学习强度很高。严帆璇跟他一起躺在沙发上,感叹道:“就那样,天天要背一堆安全须知、检查流程、应急设备使用blah blah,枯燥。”
严岸阔听了,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这些,关键时候能救命的。”说着,他想起AD801航班上那个冲进火场里的人,思绪飘得辽远,“能救很多人的命。”
严帆璇本意并不是要抱怨,听亲哥这么说,也认真起来:“晓得啦哥,没有不好好学,我的分都高得不得了。”
严岸阔笑道:“灵啊。”
“嗯,”严帆璇得意,“像哥。”
程曦在摇椅上看电视,听到这,微笑地翻了个身。她看着像睡着了,表情很平静。
严帆璇抱着靠枕半躺在沙发背上,看着电视里正在讲话的人,轻声问:“哥。”
严岸阔正在回微信,没注意到屏幕里的内容,侧着头:“嗯?”
严帆璇向前方抬抬下巴,“这个人,最近找过你吗?”
“谁?”
“电视里的。”
屏幕里有个男人在讲话,人像下方写着,林宇。
严岸阔毫无起伏地说:“没。”
“他最近总上新闻。”严帆璇忿忿地咬一口苹果,“听说给一个杀人犯脱罪,被骂得特别惨。”
严岸阔下意识纠正她,在判决出来之前,那顶多叫作“犯罪嫌疑人”。严帆璇撇撇嘴,说她不管。严岸阔没别的反应,依旧低头回消息——因为边迹告诉他,今天的机组餐比起他煲的营养汤要难吃一万倍。这让严岸阔有点后悔,怎么没把下次吃饭的时间提前预定好。
严帆璇见他不说话,问:“哥,你现在看到林宇,还会难受吗?”
“为什么要难受。”严岸阔从手机中抬头看了电视中的男人一眼,无所谓地说,“他怎么样,跟我早就没关系了。”
“真的?”严帆璇不是很信,“五年的感情,你真能放下啊?”
严岸阔慢慢看向电视,轻轻“嗯”了声。
屏幕中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西装,面对媒体质疑,句句都回应得掷地有声,跟严岸阔熟悉的他别无二致。
林宇在学校时就是风云人物,年年国奖,模拟法庭辩论社主席,本科就发了核心一作。严岸阔从大四跟他在一起,磨合了五年多,两个人都变了不少。
因为某些原因,三年前,他们分开了。分得还算体面,没有那些狗血的误会和吵闹。后面同事或朋友给严岸阔介绍过很多新的人,但他实在很忙,也没什么想法主动邀约,通常没见几次就不了了之,于是一直单身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