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27)
像在吵架,可是激动的只有乔安安一个人,哥哥回头,无奈中带着些许冷漠。
谢祈枝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风从后门灌进教室,依稀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
哥哥问她:“你想我怎么样?”
乔安安的声音比他的小,谢祈枝只捕捉到“变心”这个词。
哥哥又问:“我不喜欢你了,就一定是变心了?”
紧接着他们的对话里出现了林见善的名字,乔安安坚信哥哥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她,哥哥否认了,可是她不相信,于是在这儿说车轱辘话,没完没了的。
谢祈枝听烦了,又不想在这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扒着门框左顾右盼,忽然看到应淮从对面的林荫道走过来。
他戴着耳机,手里拎着袋什么东西,穿过主干道要回教室。
谢祈枝朝他招了招手,应淮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他。
那边还在吵,谢执蓝扯开了乔安安紧抓不放的手,改口说:“行啊,你说我变心了那我就是变心了。”
乔安安问他:“是谁?”
谢执蓝没有回答,他离开阴影里的巷道,走到应淮面前。
应淮看到他,停下来,摘了耳机正要说什么,谢执蓝按住他的后脑勺忽然靠近。
谢祈枝怔愣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乔安安同样一脸震惊:“谢执蓝,你发什么神经?”
哥哥回答她:“你看到了,我喜欢的人是应淮。”
乔安安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冲过去扇了哥哥一巴掌,扭头就走了。
风停了,一片无声中,只有应淮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平静的那个。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蹭了下脸,有些费解地抬起眼,看向谢执蓝所在的地方。
第0026章 乳牙
亲眼目睹哥哥被女生扇耳光是件很尴尬的事情,谢祈枝缩回脑袋,决定假装自己还没睡醒,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谢祈枝枕着手臂差点又睡着,一只手伸过来,手欠一样戳了戳他后颈一截微圆的颈骨。
谢祈枝被吓一跳,忍住了才没有激灵一下坐起来,顺势换了个姿势。
应淮没有发现他装睡,收回手说:“他怎么这么瘦。”
“祺祺在睡觉。”哥哥说,“你别老弄他。”
谢祈枝脸朝向外面,夕阳洒在脸上,眼皮晒得发烫,睫毛被照成明亮的金黄色,像是要烧起来了。他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醒过来。
忽然,又有人凑近。
熟悉的气味覆盖过来,哥哥念叨了一句“睡多久了”,手指探他鼻息,不经意触碰到微张的嘴唇。
谢祈枝睁眼,对上哥哥的目光,眼睫轻而快地眨了好几下。
哥哥直起身,侧开脸,少见的有些不自然:“盯着我干嘛?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谢祈枝揉了揉眼睛,体贴地忽略哥哥左边脸颊若隐若现的红印。
可是坐在一旁看手机的人没安好心,头也不抬地戳破:“你说他盯着你干嘛?我哥哥之前还好好的,一会儿没见怎么顶着别人的手印回来了。”
谢祈枝:“……”
这下不能装看不见了,他只能迎面哥哥镇定里暗含恼怒的眼神。
谢祈枝仰起脑袋,望了一会儿哥哥的脸,拉住他的手要他弯下腰,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凑过头去轻轻吹一吹,说:“哥哥,不痛不痛。”
应淮抬眼撞见这一幕,忽然懂了为什么谢执蓝会对他无微不至、予取予求。
在扇他耳光的前女友和无动于衷看乐子的损友之间,谢祈枝无疑是小天使般的存在——永远站在谢执蓝身后,信任他,服从他,用可爱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安抚他那颗柔软易碎的心。
谢祈枝佯装不解,疑惑地问:“怎么弄的啊?”
哥哥没有说话。
应淮撑着下颌,言简意赅道:“早恋翻车的报应,你别学。”
学什么,早恋吗?
谢祈枝瞥了哥哥一眼,很难想象自己以后像他一样哄女孩子的景象,肯定不会有这一天的。
他只应了一声“哦”。
应淮侧眸看他,眼睫一弯,还未说话,哥哥来到应淮身后,忍无可忍地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差不多行了,我弟弟我自己会教。”
“离我远点,”应淮偏了偏头,语气不善,“我现在对你过敏。”
谢祈枝眨巴几下眼睛,他们在一起的氛围……好像和平时没多大区别。
应淮答应哥哥的表白了吗?
哥哥那样算表白吗?
男生和男生之间也可以表白吗?
哥哥和应淮都没觉得不对,那就是可以吧。
哥哥还亲了应淮一下,就是没看到亲的哪儿……
谢祈枝看向应淮,他的唇色偏淡,薄厚适中,唇形意外得很漂亮,和他给人印象不太一样,显得有些柔软。
不知道亲他是什么感觉,被他亲呢?
谢祈枝想象不出来应淮主动亲别人的样子,也想象不出来他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就算那个人是哥哥。
他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小狗,态度都算不上热情,这样的应淮,也会喜欢别人吗?
应淮喜欢哥哥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像对哥哥那样的熟稔和耐心。
应淮也和大家一样,都偏爱像哥哥这样外向大方,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和游刃有余的人。
“盯着我看什么?”应淮突然抬头。
谢祈枝猛然回神,对上他乌黑的眼睛,唇角微抿,没有答话,一声不吭地转开了头。
晚自习谢执蓝借口弟弟身体不舒服请假了,谢祈枝发现哥哥也有爱面子的那一面,看破不说破,为了配合他咳嗽了一路,上了车才稍微好点。
应淮一起上的车,谢祈枝按住胸口,听到哥哥问:“你家司机呢?”
“说错话被我爸开了。”应淮低头说,“他这段时间脑子有病,看谁都不顺眼。”
哥哥停顿几秒,绕开这个话题,说起高二年级组织周末秋游的事情。
谢祈枝怀疑哥哥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告诉应淮。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在哥哥问他“祺祺想不想一起去”的时候彻底抛出大脑。
谢祈枝猛点头:“想!”
哥哥无情地说:“想也没用,你没戏了。”
谢祈枝从后座起来,扒着他的椅背追问:“为什么!”
“我给你争取的名额是你不参加运动会的补偿,不是给你长跑的奖励。”谢执蓝抿了抿嘴角,又不着痕迹地压下去,回过头教训他,“站过来干嘛?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谢祈枝满脸失望,想再磨一磨哥哥,遇到红灯一个急刹,他的额头撞在椅背后面,身体不受控地往后栽。
“祺祺!”
应淮闻声回头,看到谢祈枝软绵绵地倒下去,谢执蓝匆忙解开安全带,抓住了他的右手。
谢祈枝双眼紧闭,突然没了声息,一个透明的塑料盒从他口袋里滑了出去,摔下座位,幼白乳牙掉出来,骨碌碌滚到应淮脚边。
谢执蓝抓着谢祈枝的手臂,猛地察觉到什么,又贴了贴他的额头和脸颊,手心一片滚烫,他的体温升高得很不正常。
谢执蓝手指略微颤抖,用指节探他的鼻息,又猝然收回,对司机说:“伍叔,掉头去医院!”
应淮忙问:“他怎么了?”
谢执蓝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声音还算镇定:“应该没事。”
应淮看着谢祈枝靠在谢执蓝臂弯里,阖着眼睛,一动不动,乖巧得像是睡着了。
一只手落下来,细细的青色血管在苍白的手背间若隐若现绵延着,指尖几乎要垂到地上。
他抓住谢祈枝的手腕,轻轻地放回到他身侧。
座椅角落里有一颗白色的什么东西,应淮弯腰拾起来,发现是谢祈枝的那颗乳牙。
他又找到塑料盒装进去,打算秋游那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就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