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雨很大(32)
“……”萧经闻沉默着。他在吧台里面,只感觉一股浊气憋在胸口,眼睛里盛着太多情绪,气得不行——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了呢,还若无其事地夸自己品味好,自己有个屁的品味。
又委屈又气,还憋闷。
萧经闻在吧台下边扫视了一圈,拎出一瓶矿泉水。旁边酒保想提醒这水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挺贵的,萧经闻直接从裤兜里掏钱包,把里面几张欧元掏出来递给酒保。酒保错愕了下,收下了。
萧经闻抄起个空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冰,矿泉水加满,自己咕咚咚灌下去。看得林从沚瑟缩了下,这会儿自己说什么都像个渣男,只能先静观其变。
其实这个时候林从沚隐隐萌生出了‘是不是要哄一下’的念头,他偷看了眼萧经闻,自己默默把鸡尾酒挪过来,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夸赞道:“很好喝,都比Coco做的要好喝了。”
心念道:这样可以吗?
再看他,好像表情缓和了些。
又解释:“哎刚刚那个,这个,这个灯它太暗了,我没看清,这么看就…就看清楚了,确实是我选的,十二圆桌骑士嘛。”
还是心虚,因为确实是自己忘记了。
萧经闻一杯冰水灌下去,像吞了根冰锥。好处是冷静下来了,酒吧里换了个音乐,震得杯子都要裂了,他开始给林从沚做第三杯鸡尾酒。
虽然被气到了,但酒还是要调的,这位总裁向来公私分明。
青柠汁混麦芽威士忌,只给他加一滴糖浆,以及大量的青柠汁,林从沚看着都觉得酸。抿了一小口,更酸了。
刚要抬头指责他小心眼,下一刻糖浆兑了进来,萧经闻从背后果盘里用竹签戳了颗草莓丢进去,说:“自己搅搅。”
“哦。”
因为是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而且是挺早一批通过了同性婚姻法,酒吧里的客人们多有同性恋人举止亲密。
越晚客人越多,坐在林从沚右手边的一对男性恋人已经缠吻起来了,两个人在吃同一颗橄榄。搞得林从沚有点尴尬。因为他左手边也有一对。
林从沚收回视线不乱看,垂眼端详着这块手表。
其实事情想起来之后就能回想起很多细节,萧经闻生日那天他送了一枚维多利亚时期的胸针,并不贵重,做工比较粗糙,是他卖了两幅画买的。买回来后他自己动手改良了一下,那是个经典款式的玫瑰胸针,林从沚把玫瑰的部分取下来,在玫瑰背后加了一柄骑士剑。
他细细看着这块表里的十二个圆桌骑士,骑士们面向表盘中心。
人越来越多,酒吧本就不大的空间开始拥挤,几乎每个人都要先说一句‘不好意思让一下’才能挪动地方。
林从沚直勾勾看着手表的时候,背后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察觉他可能是独自一人,两侧都是黏糊糊的情侣,他孤寂清瘦的背影十分显眼。
起先是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接着一只手搁在他肩头,手指拨动了一下他卷起的发梢。林从沚吓一跳,差点从高脚凳摔下去。
金发男人笑了下,收回手,向吧台里的萧经闻抬手,指了下林从沚,用英文说:“给这位男士买一杯‘曼哈顿’。”
林从沚默默看向萧经闻,他有点想要表达‘我是无辜的’,但萧经闻没在看他。
萧经闻将东西一放,用英文说:“我下班了。”
然后他手虚握了个拳,递到林从沚面前:“麻烦你,帮我戴上。”
还补了句:“谢谢。”
故意用英文说的,旁边金发男心下了然,对里面萧经闻点点头表示抱歉。
萧经闻从吧台绕出来,走过林从沚背后的时候用手指点了点他肩膀,林从沚把最后一口酒喝下去,跟着他离开酒吧。
三杯鸡尾酒喝下去当下没觉得有什么,等再过会儿后劲上来了才会感到醉。
林从沚会比较享受等待醉意的这段时间,夜晚的塞维利亚依然很多游客,街边亮着路灯,林从沚看见了他妈妈说的那种被修剪的方方正正的树冠。
萧经闻的手机堆积了不少消息,都是工作上的。从屿城过来到现在他一条消息没回复过,这时候不得不处理一下。
他低头看手机,就跟着林从沚走。恰好迎面一群当地衣服色彩艳丽的年轻男女,跟着手风琴欢快的节奏小跑着跳舞。
人群涌来的瞬间,林从沚想拉一下萧经闻,叫他避开一下。结果是热情奔放的西班牙人直接包围他们,用西语快速地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话,像一群蜜蜂包围一朵花嗡嗡好几声后又一齐飞走。
来得快去得也快,林从沚听得懂西语,但仅限于日常交流,譬如‘多少钱’或‘我要这个’,他依稀听出大约是他们在欢迎,还唱了几句歌词。
可等他反应过来,发现他刚刚想伸手拽萧经闻的时候,对方已经快速伸出胳膊把他搂紧了。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萧经闻以为是什么疯狂群体,下意识地将他拉进怀里,肌肉记忆式的保护动作。
林从沚经常不按时吃饭,瘦条条的。而且林从沚下身是短裤,皮肤紧贴着萧经闻的牛仔裤,且萧经闻搂得紧,第一下没退出来。
“搞什么的。”萧经闻维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那群人。
“就…就当地的一些……活动吧?”林从沚也不太确定。
“吓我一跳。”萧经闻说,说完低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组团抢劫的。”
“……哪儿那么夸张。”
“毕竟欧洲。”萧经闻说。
说完便松手了,没有任何尴尬,也不掺多余的情绪。他们继续往前走,萧经闻还是在手机上回复邮件和消息。
目的地是这条街上的一家餐厅,塞维利亚这城市里,许多餐厅的2人桌都是小小的。一盘海鲜饭端上来就占掉了桌子一半。
“这么大一盘。”林从沚捏着勺子,抬眼看对面。
对面的人还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眉宇严肃又专注。以前常常这样,以前萧经闻多是琐事,那时候Gleam刚刚开始做网拍项目。线上拍卖当时在国内并不盛行,很多东西都是新尝试,他焦头烂额。
现在应该也是有很烦的事情,人就是这样,每个阶段都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林从沚挖一勺饭塞进自己嘴里,时不时抬眼看他。服务员继续端来他们点的菜,有一道芝士,服务员见他们是外国人,推荐他们试试用芝士蘸果酱。
林从沚觉得很诡异,但还是尝了一下。
服务员很期待地看着他等他的评价,林从沚实在找不出形容词,它并非传统意义的难吃,只是吃不惯。
他又蘸了一下,递到萧经闻嘴边,说:“张嘴。”
萧经闻看都不看就张开嘴,林从沚将蘸过橘子酱的芝士条塞进他嘴里。
对方嚼嚼嚼那么几下然后咽下去,头也不抬。
这下连服务员都看不下去了。这算什么,两口子出来玩,就顾着玩手机,事事无回应,喂他吃东西也不抬头,就盯着那破手机。
服务员感觉这男人没救了,摇摇头,顺势对林从沚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
“呃不是……”林从沚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接受服务员的目光,自己抿唇点点头表示谢谢你关心。
“这什么玩意。”已经咽下去的萧经闻终于感觉不太对劲,抬头看他。
“芝士橘子酱。”林从沚说。
显然,这东西超出了萧经闻的理解范围,他本就是单眼皮,摆出细细思索的神情时特别认真。
于是林从沚看了他一会儿,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半晌,他说:“有水吗?”
林从沚“噗呲”笑出来,然后忍不住了,哆嗦着肩膀笑了好一阵。笑了会儿才叫来服务员,要了瓶水。
萧经闻顺下去大半杯,蹙着眉,说:“这东西你自己吃了吗?”
“吃了呀。”林从沚故意说,“我觉得还不错,口感挺清新的,你再试一下?”
萧经闻半信半疑,盯着那盘芝士,说:“那我再尝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