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雨很大(14)
张渺默默地看他一眼,转移话题,问:“喝咖啡吗?我去买。”
林从沚点头。
张渺拉上小晨钻进隔壁咖啡馆。
说实话要是真给萧经闻交租金,那未免太过刻意。和前男友算账,搞得像某种情趣。林从沚幽幽叹气,蹲下来看画布,他底色上得不厚,今天太阳大,应该没一会儿就能干。
“林老师!”
有人喊他,这声耳熟,林从沚抬头:“辛老师?您怎么跑我这来了?”
辛决气喘吁吁:“你这儿也太难停车了!哎不好意思啊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林从沚站起来:“没事没事,来就来嘛,是怎么了?画室有事吗?”
辛决摆摆手,刚好张渺跟小晨买好咖啡从隔壁出来,林从沚把她们给自己买的那杯让给辛决了:“你顺顺吧,怎么回事啊慢慢说。”
辛决没跟他客气,咕咚咚喝了几大口,嘴巴一抹,说:“画室里有几个家长,听说你的画要参加Gleam的拍卖,非要我带他们过来你画廊看一看,买几幅画挂在家里,好激励孩子。”
林从沚听着觉得好玩儿,笑起来:“直接去买蒙娜丽莎呗。”
“那不是在卢浮宫吗。”辛决震惊。
“打印版。”林从沚解释。
“靠。”辛决笑道,“孩子朝你这方向努努力还有点希望,什么家庭培养达·芬奇啊。”
“但不巧了,我这现在一幅画都没了。”林从沚将晒着的画板拎起来,“现在只有它。”
辛决震惊:“我靠?卖光啦?”
“……”林从沚看着他,“我倒希望。”
辛决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这条街没车位,他车停在对面公园的公共停车场,然后从十字路口那儿绕过来。辛决说和他一块过来的还有三位家长,他们下车自己先过来跟林从沚打招呼,那几个家长就在公园那边拍拍照,然后再走过来。
从市区到城郊这边还是蛮远的,人家都来了,又都是画室学生的家长。张渺去泡茶,小晨用电脑投屏,给三位看林从沚画作的电子版。
小晨一幅幅展示着翻过去,林从沚则悄悄观察了一下这三位。从穿着打扮看起来都比较小资,且他们都是认识的。
“哎呀这幅好看,这是从船上画的港口吧?”坐林从沚最近的这位惊喜问道,“这蓝色调得真漂亮,近海的折光感真好……哎对了我是余拾景的妈妈,林老师您好。”
“喔您好。”林从沚跟她轻轻握了下手,“这张画的是邮轮靠岸西班牙的港口,照片写生。”
“真漂亮……”余拾景的妈妈很明显是心动了,于是直接问,“林老师,这幅多少钱呀?”
“这……”林从沚有些为难,“抱歉啊,这幅在我母亲那里,仅展出,不售卖。”
小晨那边手指停在键盘上,不晓得还要不要接着往下翻。张渺将茶水端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向后又翻一张。林从沚立刻转移话题:“噢,这幅是《高僧》,我在船上遇见的修行僧人。”
“这幅卖吗?”余拾景母亲紧接着问。
“这幅……可以卖。”林从沚说。说完他察觉不太对劲,这位母亲看上去有一种‘今天来你这儿就是要花点钱’的意思。
“那么我要了。”对方微笑。
林从沚有些迷茫,他看看辛决,又看看张渺。辛决笑眯眯的,脸上写着‘你就等着赚钱吧’,张渺则见怪不怪,她以前在美术馆工作过,这种眼睛不眨买画的人她见过很多。
搞得林从沚有点不自信了——自己画的有这么好?单看电子版就敲定要买?还是说这世上有钱人都这样?
林从沚稍向前坐了坐,说:“这幅画曾经参与过Gleam的拍品竞选,他们那边评估的起拍价是14万。”
“那就翻一倍吧。”她面上笑容不改,“我知道的,拍卖会一万起加,我加一轮嘛。”
这话说得相当爽快,爽快到林从沚觉得有点不真实。还是张渺看不下去了,坐直了些,说:“一般来讲起拍价翻一番没什么问题,女士,但现在画不在我们这里,上礼拜一直下雨,我们的抽湿机不太顶用,您也看见咱们画廊空了,现在画在Gleam仓库里。”
“还没请教您贵姓?”张渺问。
沙发上,林从沚偷偷瑟缩了下,自己连别人姓什么都忘了问。
“杨青芝,您呢?”杨青芝伸手跟张渺握了握。
接下来两个人隔着一个林从沚你一句我一句客套又专业,他坐中间像被家长带出来强行社交的小孩。
张渺说因为画不在手上所以不能立刻出购买合同,接着两个人交换了微信,约下次见面,回头去Gleam把画接回来。可是杨青芝似乎很着急,说左右今天没事,不如现在就过去吧。
林从沚朝张渺偷偷比划了一下,想表达他今天还有画要画,张渺瞪了他一眼,说:“可以呀,我们联系一下Gleam那边,稍等。”
然后张渺用眼神示意林从沚。林从沚无奈,只能给萧经闻发微信。
试问这天底下谁三天两头见前男友。但张渺盯着他呢,张渺此人的宗旨是宁拆一桩婚,不少赚一分。眼下这一单,张渺必不可能放过。
不到五分钟,萧总回复了,说跟前台打了招呼,直接过来没问题。
林从沚抬头:“现在可以过去。”
辛决带着另外两位家长离开后,张渺开车带林从沚和杨青芝往Gleam开。路上,林从沚拿手机像拿了颗滚烫的水煮蛋,两只手来回倒腾。
自从上次在萧经闻车上断掉了车载蓝牙,他和萧经闻没再说过一句话。虽然原本也没有理由说话,但那份沉默无端地很有存在感。
他不知道萧经闻是怎么想的,自己断开断得果断决绝,又不得不因为公事联系他。再想想小晨无心的一句‘要不要给他们交租金’,实在是五味杂陈。
张渺开车很稳,车在Gleam停车场停好,一行人上楼,前台早早接到总裁本人的通知,直接等候在电梯口,比手邀请他们换到过道对面的电梯,直接上楼到仓库那层。
电梯门再开,等在门口的是萧经闻。
“萧总您好。”张渺客气地打招呼,“真是太麻烦您了,不好意思啊。”
萧经闻摇摇头,说:“没什么的,今天是巧了,比较闲。”
接着他看向林从沚,打招呼:“下午好,林老师。”
他看着林从沚的眼睛太露骨,林从沚的不安又太明显,一旁杨青芝咂出了些味道。她打趣道:“竟然是萧总亲自迎接,早说呀,早说我带两瓶好酒过来了。”
萧经闻这才将目光落在杨青芝脸上,礼貌地颔首:“致世酒厂的杨总吧?久仰。”
杨青芝跟他握手,说:“以前都是在新闻上看萧总,本人比镜头里更帅。”
“您过誉了。”萧经闻一贯的态度就是如此,他很绅士,但也仅仅绅士。
萧经闻带着他们去仓库,拍卖公司的仓库不亚于宝藏库,通过虹膜和指纹认证的走廊通道,单是走到仓库门口就需要通过三道铁闸门,最后一道门是老式锁链机械锁,每一道门都有两名保安。
仓库按类别划分储存房间,存放画作的房间门打开后,林从沚一眼就看见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大堆自己的画,防水布已经拆开了,剩下一层牛皮纸。
接着林从沚抬眼,自己那堆画的上方,挂着一幅价值两千八百万港币的粉玫瑰……一时间感觉自己这些画宛如一块鸡蛋灌饼进入国宴餐厅。
“《高僧》是吗?”萧经闻偏头问他。
“对。”林从沚点头。
“劳驾二位在这边稍等,我和林老师去找一下画。”萧经闻对张渺和杨青芝说,“《高僧》是大尺寸油画,在展架另一边。”
接着Gleam的两个工作人员陪张渺和杨青芝在仓库里逛一逛,只是杨青芝时不时瞄向萧经闻和林从沚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