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长会上遇前任(22)
寒曜年表情严峻地看着这串数字,然后问贺初秋借用手机。
贺初秋把手机扔给他,纳闷:“干什么?”
不怪他觉得寒曜年是穷小子,这人连个手机都买不起。
“百度,”寒曜年啪啪打字,“查查低烧该怎么办。”
看他一眼严肃,贺初秋莫名有些想笑:“说你乡下来的,但有时候你又在一些地方显得格外讲究。我们这种人家哪有这么矜贵?低烧而已,睡一觉自己就好了。”
寒曜年皱眉:“百度说发烧会把人烧傻。”
贺初秋:“那是针对小孩儿。”
更何况,8岁时贺初秋自己在家烧到39.8℃,也自己熬了过来。
其实早上还没这么严重,贺光琴要去单位上班,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周正生务必带他去医院看病。
结果那人只顾着打牌,让贺初秋在家烧了一整天。
等贺光琴下班回家才发现,贺初秋烧得满脸通红,体温竟然飙到了39.8℃。
贺光琴气疯了,她直接掀了周正生牌桌,抱着贺初秋跑去了医院。
当时贺初秋甚至出现了幻觉,医生都在说,要是再晚点儿送来,估计就会出现永久性损伤。
偏偏贺初秋命硬,硬生生熬了过来。
从医院回来后,贺初秋把周正生的宝贝诗集全扔了。
他被吊起来打。
才八岁的小孩儿,一边挨打却一边发笑,用一种不符合年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说:“周正生,你信不信,以后我会杀了你。”
八岁时他那么严重都熬了过来,低烧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区区低烧,也只有你这种在逃公主才大惊小怪。”贺初秋张开五指把刘海儿撸到脑后,露出潮湿红润的额头,眼尾带着潮红,显得左眼尾那粒痣尤为可怜,楚楚。
寒曜年目光落在他脸上,再也无法移开。
然后贺初秋开始给自己揪眉心,这是他从外婆那里学来的泻火妙招。
男生皮肤薄,下手又重,不一会儿,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一条艳丽的红线。
仿佛雪地中开出的灼灼红梅,明艳得令人不敢再看。
寒曜年避开目光,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马路上空气蒸腾,让这一切都恍如梦境。
有什么从心脏里涌出,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生了根,发了芽。
“滴——”
一道喇叭声把时间拉到当下。
“抱歉,”前方司机踩下急刹车,回头解释,“有电动车闯红灯。”
贺初秋脑袋因为惯性往前,又很快被一只手扶住额头。
轿车平稳往前,贺初秋脑袋微微往一侧偏移,靠在了寒曜年肩膀上。
窗外灯光闪烁,一盏盏暖黄的钠灯亮在夜空,仿佛一轮永不沉落的太阳。
车内,贺初秋闭上眼,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青春期的懵懂是一种浪漫,成年后再度咀嚼,却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一路无言,直到轿车停在小区门口。
贺初秋睁开眼睛,他和寒曜年静静坐在后座,却谁都没有提下车。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催促的鸣笛,贺初秋这才如梦初醒,说了声谢谢,开门下车。
寒曜年也跟着他下来了。
二人站在小区门口,相顾无言。
凉凉的夜风吹过,寒曜年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房子买在这里的?”
贺初秋点头,说:“前年买的,现在和我妈住在这儿。”
寒曜年:“好久没见阿姨了,今天太晚就不上门拜访了,替我向阿姨问好。”
贺初秋:“行。”
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贺初秋:“没事我先上去了。”
寒曜年:“好,车我叫了代驾给你开回来。”
贺初秋:“谢谢。”
说完,寒曜年转身离开。
贺初秋静静站在原地,就在对方上车前一秒,他突然追上去按住了车门。
寒曜年跟着抬起头,暖黄的灯光落进他眼底,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贺初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次谢谢你们的帮忙。”
寒曜年:“希望没有让你觉得为难。”
“但以后不必了,”贺初秋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脱口而出,“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不过是随手之举,但我不想再欠你们人情。”
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保安在值班亭里打着盹,路边静悄悄的,连一辆车也没有。
寒曜年的脸隐匿在阴影中,表情莫测。
贺初秋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下一秒,他被男人扣住手腕。
静谧的深夜,寒曜年在灯下抬眸,目光灼灼:“贺初秋,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第16章
寒曜年的问题太过犀利,贺初秋屏住呼吸,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还有冷静表象被戳穿的恼怒。
寒曜年怎么敢问他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吗?
贺初秋拇指抵着食指指节,矢口否认:“谁说我怕了?”
话音刚落,寒曜年举起了他的手。
青年骨节紧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还说没有,”寒曜年目光落在他被掐出痕迹的指尖,“你每次撒谎都会有这个动作。”
贺初秋握紧双拳,有一种伪装被戳破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语气平静地说:“寒曜年,我害怕和你扯上关系。”
握着他的手掌猛地收紧,又很快松开,寒曜年垂眸看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大小姐,”贺初秋在路灯下抬眸,面庞被灯光浸得冷清剔透,“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和有钱人做朋友。”
大小姐。
一个极其久违、也无比熟悉的称谓。
寒曜年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又很快反驳:“我不是想和你做朋友。”
贺初秋:“那你想怎么样?”
寒曜年霎时噤了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除了朋友,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夜晚冰凉的夜风从他们中间穿过。
贺初秋轻轻一挣,寒曜年便松了手。
他们在夜色中分别,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滴——”
贺初秋打开密码锁大门,踢掉皮鞋把自己扔进沙发。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身体和精神早已不堪重负。巨大的疲倦袭来,让他只想像只咸鱼一样瘫倒。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房间里亮起一盏灯,是起夜的贺光琴。
贺初秋抬起头,声音哑哑的:“妈,你怎么还没睡?都说了不用特意等我。”
“谁特意等你了?我只是半夜睡不着,刚好遇见你回来。”贺光琴走过来帮他脱西装,脱到一半被熏得皱起了眉,“好臭,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臭吗?
贺初秋低头闻了一下,酒气熏天,臭得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回来时他靠了寒曜年一路,对方会不会也嫌他臭?
见贺初秋神情受伤,贺光琴叹了口气,缓声道:“我也不是嫌你臭,只是你这工作也太忙了。三天两头加班,连个自己的生活都没有。”
“都这样,”贺初秋摇头,“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人,你不卷,有的是人卷。”
“赚了钱也要有命花啊,”贺光琴心疼得不行,“不然你换个工作吧,我平日开销不大,这点退休金足够养老了。实在不行,咱们把房子卖了租房住。”
贺初秋笑笑:“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不想再谈,催促道:“好了,你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贺光琴:“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煮碗解酒汤。”
她煮了个快手解酒汤,等她出来才发现,贺初秋早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光琴愣了两秒,别过脸偷偷抹了把泪。
是她没用,当年嫁了个人渣,这些年也没给孩子积攒下什么家业,拿着微薄的退休金,还要靠孩子给她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