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白切黑被捡走后(84)
等伤养好,会对你更好的。
蒋鸣心里这么想着,但并不打算说给俞小远听。
他觉得他以前好像总是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但却并没有做得很好。
没有好到让俞小远有足够的信心对他说过的话坚信不疑。
接下来的几天蒋鸣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把俱乐部的事情全部交给纪深,自己每天待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看护俞小远。
俞小远不能出病房,他就每天把窗帘拉开,让他看楼下人来人往,看天际日升月落。
俞小远说无聊,他就给他的新手机里下了一堆游戏丢给他。
俞小远嫌病号餐难吃,他就每天三趟开车回家,让他在医院也一样能吃到令人垂涎的“蒋鸣味道”。
俞小远说闷,他就每天在床头插上不同的鲜花,让他在一成不变的病房里也能闻到各式不同的新鲜气味。
在蒋鸣这么事无巨细的照顾下,俞小远甚至觉得断腿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几天后,主治医生终于在查房时松了口,说可以偶尔出去透透气了。
当天下午蒋鸣就借来了轮椅,推着俞小远下楼。
一出住院部大楼,燥热的夏风裹挟着纷杂的人声扑面而来。
外面日头正盛,阳光炽烈,没晒一会儿人就有些热了。
蒋鸣推着俞小远缓缓走进医院的林荫道,小道两旁的香樟树高大繁茂,枝叶在高处层叠相触,遮天蔽日。
他们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在小道上前行。
道路两旁有很多人,有人穿着病号服坐在长椅上偷偷抽烟,有人结伴站在路边啃着冰棍聊天,有人十指紧扣,抗争病痛的同时依然享受着爱情。
俞小远靠在轮椅上,闭起眼,在盈耳的蝉鸣声中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涌动的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好香啊。”
病房里终日环绕着的只有沉闷的空调和消毒水的气味,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样新鲜的空气了。
蒋鸣推着他在林荫道上走了许久,最后在一片开阔的树荫处停下。
绵密的树影将阳光揉碎,斑驳地洒在两人肩头。
不远处不断传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俞小远顺着声音看过去。
发出欢笑声的小男孩约摸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小小的病号服,欢快地踢着球,父亲和哥哥做守门员,张开手臂拦截他的进攻,妈妈拿着水壶在一旁含笑加油。
俞小远好奇地注视着小男孩脸上的笑容。
他不懂那是由什么组成的表情,只觉得它鲜活得刺眼。
小男孩带球进攻,带到长椅附近,一脚踢出,哥哥没有防住,那球便一路滚了过来。
最后停在俞小远脚边。
俞小远垂眸看了几秒,弯腰将球捡了起来。
他盯着手里沾满灰土的皮球出神。
一面嫌弃着它的脏污,一面却并不想将它还回去。
那感觉很怪异,他好像很想要得到这颗球,又好像并不只是这颗球。
俞小远盯着皮球看了很久,直到蒋鸣从他手里将球取走,递回给站在一旁眼巴巴等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回球道了声谢,然后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俞小远打着石膏的腿。
一抬头,发现俞小远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球。
小男孩读不懂他眼神里的神情,只觉那张脸看起来好像有点伤心。
男孩仿佛纠结了半晌,最后上前一步,下定决心般问道,“哥哥,你想要吗?如果你很想要的话,我也可以送给你。”
俞小远很少有这样不知所措的片刻。
他怔怔看着小男孩表情友好的脸,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表情去做出反应。
但长久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条件反射地变回冷漠的表情,张口准备用带刺的冷言拒绝回去。
耳后突然传来低沉温煦的声线,越过他做出了回答,“不用,你很喜欢的东西就留给自己吧。”
声音的主人又靠近了些,一只大手落在俞小远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柔软的病号服传递过来。
然后他又听见蒋鸣的声音,
“哥哥会有他自己的球。”
第64章 64 偷哭
俞小远住的是单人病房, 房间还算宽敞,晚上蒋鸣又在病房另一边支起折叠床,关上灯催俞小远睡觉。
俞小远窝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 一会儿动两下,一会儿掀掀被子, 就是不消停。
磨了半天, 蒋鸣终于受不了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问他, “你到底想干嘛?”
俞小远被子拉到鼻梁,露出双湿润的黑色眼眸, “你睡近一点好不好。”
蒋鸣问:“怎么了?怕黑?”
俞小远摇摇头, 声音透过被子闷闷地传出来,“睡不着。”
蒋鸣无奈, “那怎么办, 医院里可没书念给你听。”
俞小远小小声说,“我不想听念书, 我想听别的……”
“你想听什么?”
俞小远拉下被子,小狗一般望向蒋鸣, 黑眸亮亮的, 他说,
“你的心跳声。”
片刻后, 折叠床被蒋鸣推到离病床很近的地方,他掀开毯子, 面对病床的方向重新躺下。
移近后的距离虽然没有真的近到能听见心跳声,但也已是触手可及, 俞小远十分满意。
夜晚的医院十分安静,走廊的灯还开着, 从门缝透进一丝稀薄的光线。
折叠床比病床矮了一些,俞小远把脑袋拱到很边沿的地方,这样就能够毫无遮挡地看到蒋鸣的脸。
他卧在黑暗中看了很久,渐渐地产生出一种玄妙的错觉,好像他们正面对面睡在同一张床上,呼吸相闻,心跳交缠。
俞小远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碰了碰蒋鸣的发梢。
见他没有反应,又碰了碰他的耳廓。
还是没有反应,想必是已经睡熟了,俞小远胆子大了起来,用指尖轻轻描摹起他的轮廓,
指尖如飞舞在水面上的蜻蜓,轻盈振翅,一触即离。
划过睫毛,划过眉宇,划过笔直高挺的鼻梁,缓缓向下,最后落在淡而薄的唇峰。
俞小远沉浸在自娱自乐的小游戏带来的隐秘欢愉中,暗自窃喜。
猝不及防地,手突然被人握住。
一抬眸,便坠入蒋鸣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中。
半分钟前还趁着夜色嚣张作乱的俞小远瞬间变得拘谨,睁着眼睛不敢动弹。
可对视仅维持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对面那双眼眸就又缓缓闭上。
手被他捏着带到唇边,薄凉的唇在手背上轻轻贴了一下。
夜色中传来他哄骗般的嗓音,“睡了。”
俞小远静静看了他片刻,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微弱脉搏,就这么缓缓闭上了眼睛。
病房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趋渐平缓,寂静重新笼罩黑夜。
夜里,蒋鸣睡得不怎么踏实。
模糊间隐约听见耳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他挣扎着睁开眼。
发现是俞小远在哭。
男孩薄得透明泛红的眼皮紧紧闭着,睫毛不住颤动,在睡梦中依然哭得很小心。
他无从知晓俞小远是第几次这样在梦里哭了,只是他突然意识到,在事情发生后,俞小远在清醒时好像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就像用一块肉色的胶布强行盖住了腐烂流脓的伤口。
好像没有受伤,好像没心没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可是,怎么会不害怕呢。
他明明害怕到给自己打了那么多的电话。
害怕到不惜与自己决裂也要逃跑。
害怕到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在梦里哭。
泪水不间断地从俞小远的眼角滑落,在白色的枕套上逐渐洇开一片水渍。
蒋鸣翻身上床,让他靠近自己怀里,抚摸他的后颈,“好了,别哭,别哭了。”
俞小远像被魇住,仍然没有醒来,埋在他的怀里小声地啜泣着,呜咽声带着鼻音,又软又湿。
双手紧紧抓住蒋鸣的后背,像在恐惧中抓住唯一的希望那样紧。
蒋鸣有些慌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在睡梦中独自悲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