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30)
其实有很多因素,比如安寄鸿的压力,比如交易的益处,又比如结婚生子在他自己眼里也是人生中一个必要的过程,还有很多因素可能后面会慢慢说。总之,安陆这个人对自己比较狠,考虑得也很多。
第35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思远捂着手机的掌心都出了汗。
他的心里像装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安陆就是里头那只不确定的猫。只要不打开笼子的口,那人就永远在看表演的路上。
——只可惜唯物主义的世界里,来与不来已成定局。
“经历完惊心动魄的抽奖环节,现在该让我们的耳朵放松一下了。”
安思远快速地调整好心情,穿着那身纯黑的西装上了台。五颜六色的聚光灯这一刻全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夺目又炫幻。
郑微在台下怔怔地望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安思远,心情变成了一滩软趴趴的泥,快活不起来。
“让我来随机抽取一名幸运儿,和我一起上台为观众表演一个节目吧——”
他本身在学校的人气就高,冲着观众勾一勾嘴角,就能收获一片掌声和喝彩。
“是哪一个观众这么幸运呢……”
郑微看着故意左顾右盼,但脚底却慢慢地朝他挪过来的安思远,心底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今晚安陆坐在席中的话,安思远第一个奔向的人肯定是他。
哪怕这只是一个增加观众积极性的幌子而已。
“好,就是你了!高一八班的郑微同学!”
安思远笑眯眯地看着郑微,把话筒递到了他的嘴边。
“被我抓到了,强制上台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那好吧……”
郑微敛去心绪,配合地作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心甘情愿地被安思远拽上了台。
“大家等一下哈,让这位观众和我一起准备一下——”
底下的工作人员帮忙把钢琴搬了上来,安思远身上挂了一把吉他,调整完麦克风后对郑微摆了一个“OK”的手势。
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慢慢地露出两束月光一样柔和的光线,朦朦胧胧地照在二人身上。
钢琴的伴奏声悠然响起,安思远闭上眼,手指动了动,轻轻地开口唱道:
“Fly me to the moon
(带我飞向月球吧)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并让我在群星中嬉戏)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让我看看 在木星与火星上有着怎样的春天)”
观众席上黑漆漆的一片,连哪里坐着人都看不太清楚。所有光都聚在了安思远一人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位神圣又英俊的艺术家。
他的声音干净而清澈,唱到低音处莫名有种缱绻的沙哑,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用心为心上人哼的一首情歌。
那一刻,他成了舞台中心的一朵瞩目的玫瑰,在月色下孤独地、优美地绽放开了。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Hold my hand
(请握住我的手)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Darling,kiss me
(亲爱的,吻我吧)”
他等得那个人忘记摘走他了。
那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摘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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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看着手机里和安思远的对话记录。
画面还停留在他发的那条“我今天临时有约,可能看不了你表演了”。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状态,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怎么,跟你的情人聊天?”
陈青筠对安陆坏笑了一下,一只手搅着杯子里的珍珠奶茶:
“事先说好啊,你心里有谁我都不介意,因为等我和你离婚之后也是要物色新对象的,本人平生最爱的就是帅哥——”
“但是——”
她看着安陆的眼神十分认真。
“既然要和我结婚,那么婚姻有效期间,你不能和那位有任何联系。”
“做得到吗?”
“Fly my heart with song
(让我的心灵充满歌声)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并让我永远的歌唱)
”
安陆低着头,一直看着安思远的微信头像。
头像是一双限量版的耐克鞋,是去年生日安陆送他的礼物。小孩特别爱惜那双鞋,供在柜子里不舍得穿,定期还要拿出来里里外外地擦,比他那蒙了灰的竞赛奖杯还宝贝。
“You are all I long for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我所敬仰与热爱的一切)”
心脏像泡在硫酸水里,平静又默寞地腐烂了。
非得结婚不可吗?
安陆曾经无数次这么问过自己。
“是的,非得结婚不可。”
另一个他冷漠地看着自己,像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别人会说:安陆这个快四十的人,不结婚生子,竟然和他的亲侄子乱伦。”
“别人是谁?是邻居、下属、同学、同事、家人、朋友,是生活中接触的所有人。”
“你自己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小远呢?你爸安寄鸿呢?”
“你爸为安家的基业奋斗了一生,古稀之年不能享天伦之乐,反而要受他人的嘲笑讥讽,患着病也无法安生,全都拜你所赐。”
“小远还不到十八岁,未来的路比你要长得多。他的同学和同事会怎么谈论他?再退一步,倘若他对你的喜欢只是长久相伴的依赖,只是青春期无处安放的狂热,日后遇见了真正喜欢的人,你这个叔叔就是他人生道路最大的污点。”
别人会怎么说他们?
“安陆!我们学校今天和附中打比赛,多亏了我最后一记扣杀才将比分逆转回来——”
知道了,我们小远一直都这么厉害。
“叔叔,你看我这么穿去比赛可以吗,还是换条背带裤?”
当然可以,小远穿什么都好看。
“叔叔,我喜欢你!”
恍惚中,他又看见了小小的安思远。
弯弯的眼睛里全是载不动的欢喜,在盛大的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稚嫩的小手在空气中奋力地挥了几个大圈。
“有——这么——”
“喜欢——!”
安陆勾了勾嘴角,不舍地回望他,像看着一件此生注定无缘的珍宝。
叔叔也喜欢你。
对不起。
表演即将谢幕,安思远的余光都瞄见了下一组参赛的选手。于是他也闭上眼,缓缓地吟唱了最后一段。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Please be ture
(请真心为我)
In other words
(换句话说)
I love you!
(我爱你!)”
“好。”
安陆看着对面微笑的陈青筠。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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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Fly me to the moon》
第36章
梁闻山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专注而凝重地坐在电脑前。
屏幕在一瞬间闪过了数条眼花缭乱的信息。有些是音频文件、有些是视频或者图像。梁闻山需要在一晚上找到一个人在夜莺的消费记录。
——那个把他小叔搞破产的人。
一个月前,梁闻山的小叔梁四衡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地逃回了本家。据说是因为他一时鬼迷心窍被人骗进了黑社会赌场,不仅全身的家当都输光了,人还被揍得半死不活,欠了一屁股债逃回了首都。
虽说梁家从没出过像梁四衡这般不成器的人,但毕竟他骨子里还流着他们梁家的血,再怎么丢人也不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