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138)

　　席肃拉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盘腿占据他床中央的小子，说，“人是免不了被其他人评论的。即使圣人，在今天都会受到嘲笑讽刺，何况是你呢？”
　　“我就是很生气嘛！”席冰仍是气鼓鼓的。
　　席肃看来，席冰完全没必要生气。可眼下，除非把席冰直接踢出房间，不然在席冰消气前，他是不会走的。
　　席肃说，“说来，我也经常被骂。”
　　席冰一下子来了兴致，“谁骂你啊？我看爷爷奶奶都很文明，不像是会骂小孩儿的人。”
　　“网络上啊。”席肃指指席冰手里捏着的手机，“产品不好，公司不人道，加班情况严重。不过，都被公关部公关了。”
　　“你也可以去公关。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席冰还挺心动的。
　　“做明星和做企业是不一样的。企业需要的是正面形象，明星需要的是热点。”席肃说，“我虽不懂娱乐圈，却也觉得，非得这样有喜欢有讨厌，有争论，舆论场才更热闹。”
　　“这可是挨骂诶！而且，都不只是挨骂，简直是扭曲事实！”席冰依旧有些愤愤，情绪却好了些。可见他的怒火在消减。
　　席肃继续说，“那我问你。有两本书。一本书喜欢的人很多，骂的人也很多。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你会买哪本书？”
　　“当然是买都是喜欢声音的那本。”
　　“我再问你。同样两本书，一本书喜欢的声音是五十，骂得声音也是五十。另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只有五十，你会买哪本书？”
　　“也会买喜欢的那本。”
　　“同样还是两本书，一本喜欢的声音是五十，骂得声音也是五十。另一本书都是喜欢的声音，但声音只有十，你会买哪本？”
　　席冰有些犹豫了。
　　“这就是现代媒体的特性。”席肃说，“我知道有些是无中有生的诋毁，看了非常让人气愤。但如果你想在这个圈子里，就要遵守圈子的法则。”
　　“可这也太难受了吧。这要天天被人骂，这谁受得了？”
　　“做艺人，就要有被骂得觉悟。钱那么可爱，还有人骂铜臭呢。”席肃说，“但我告诉你，世上还有一个铁律，横穿古今，凡震烁古今的大人物，我看都有这个特点。”
　　席冰被吊起好奇心，追问，“什么特点。”
　　“做事。”席肃说，“在舆论席卷世界的今天，要记住，人永远不要被舆论左右，不要在意他人的评判。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做完一件，就去做另一件。去做自己的事。
　　你以前做得很好，学习、上课、录歌、演戏、出专辑，这些是你的事。看什么乐评人，看那些自媒体干什么，你才是明星，你是引发舆论的人。换句话，你是给他们热点的人。如果一味歌功颂德，那得多么乏味。”
　　“可我觉得很多人说得一点儿不公正。”
　　“席冰，公正不应该向别人求，应该向自己内心求。”席肃道，“你的公正凭什么要他们要给？我问你，你对待专辑认真吗？”
　　“认真。”席冰补充一句，“特别认真。”
　　“我也认为你很认真，做到了最好。”席肃摸摸席冰的头，认真地说，“认真做事，心就是踏实的。心里踏实，就不要为外物所动。有些话，听听则罢。有些，听都不必听。人最该听的，不是别人告诉你的话，而是自己的话。”
　　席肃拍拍席冰的心口，“是自己心里的渴望，要按照心中的渴望生活。”
　　席冰第一次被席肃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拉住席肃的手，用脸颊蹭了蹭，点下头，“嗯，我好多了。”
　　席肃问，“现在想睡觉吗？”
　　席冰摇摇头，“完全不困。”
　　席肃抽出手，拍拍席冰的肩，“来，下来。”
　　“怎么了？”
　　“把你字帖拿过来。”
　　席冰去拿了字帖过来，席肃带他到书房。席肃因为喜欢练毛笔字，书桌非常宽敞。他让席冰搬张椅子放到书桌前，对席冰说，“写会儿字吧。”
　　席冰不想一个人待着，仰头看着席肃，“你陪我。”
　　席肃坐在书桌后，取出一叠稻黄色的宣纸，在笔架上拿支精致的紫杆小狼毫，打开墨盒，端坐笔直，练习小楷。
　　席冰看席肃在认真写字，自己也工工工工整整地写来。
　　书房里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笔尖落在纸面的轻微声。毛笔字的墨香淡淡飘散在书房，席冰低落的心情似乎也被这味道安抚，慢慢的恢复平静，然后悉数沉浸在自己的书写中。父子俩一直写到天色微熹，席冰的心也仿佛从黑夜走到黎明，当窗外小鸟在啾啾歌唱时，席冰停下笔，看向窗外，惊奇地说，“天都亮了！”
　　“哦。”席肃继续写完手下的一页。
　　席冰起身，挪开椅子，跳到窗前，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带着晨间露水的晨风拂面而至，席冰觉着清爽极了。窗外的玉兰树上停着好几只黄鹂鸟，更远处的天是漂亮的水蓝色，可爱极了。
　　席冰顿时欢畅起来，喊席肃，“爸，你过来看，这天多美呀！你听到鸟叫了吗？是黄鹂鸟。”
　　席冰赏一回晨景，然后，他字也不写了，一张大脸趴席肃旁边，等着席肃去晨练，还讨人厌的直叨叨，“明天再写也一样的，爸，咱们去晨跑吧。快点吧，本来冬天天亮的就晚，你再磨叽，就只能跑半小时了……”
　　真讨厌啊。席肃想。昨晚气得睡不着非找他聊天时就很讨厌，今天恢复成叨烦鸡，也一样讨厌。
　　这就是个讨厌小子。席肃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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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叨烦鸡：形容叨叨个不停很讨人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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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二天早饭，席冰对席肃正式提出了表扬，他是这样说的，“爷爷、奶奶，我觉得我爸成长了，他现在有点做爸爸的样子了。”
　　然后，他特意给席肃夹块卤鸭，鼓励席肃，“爸，你还要继续努力，不要骄傲，争取成为一位高分爸爸。”
　　老爷子老太太尚不明旧理，席肃已给席冰恶心住了，他先瞥眼席冰的筷子尖，“给别人夹东西用公筷！”
　　“哦哦，公筷公筷。”席冰换了公筷，重新给席肃夹一块卤鸭，顺带将前头一块夹回自己碗里。
　　席冰说席肃，“还是有点挑剔啊。”
　　席肃真想问问席冰，你是老几啊！
　　老爷子问，“这是有什么我跟你奶奶不知道的事？”
　　席冰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爷爷奶奶，“那会儿就很晚了，我想爷爷你跟奶奶肯定睡了，我实在气的不行就去找我爸了。没想到我爸这么有耐心，耐心开解我不说，还陪我写了一晚上的字。”
　　席冰吸吸鼻子，夹着卤鸭也不吃，做个要感动哭的模样，“哎，我都快二十岁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原来有爸爸跟没爸爸的确是不一样的。”
　　“废话。”席肃问席冰，“你能废话少一点安静吃饭吗？”
　　席冰是不是脑子有病！没一句是正常人说的话！
　　“我夸你哪夸你哪。”席冰笑嘻嘻地说。
　　席肃懒得理席冰，喝完豆浆就去公司了。席冰也呼噜噜吃过早饭，上学去了。
　　老爷子老太太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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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冰心情恢复如初，好运也跟着来了，他专辑卖爆，之前的杂志封面也是两万本瞬间秒没，接着又接到国台春晚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