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他爹甩了之后(3)
后面魏卿讲了什么,闻子珩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大脑是空白的,像是被人恶意刷了一层厚实的油漆,什么也想不了,也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知道,会议厅里的气氛是压抑的,在场之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同时又伴随着些许庆幸和幸灾乐祸——有节达部门的人挡在前面,至少他们不会是第一个被裁的人。
“我会让秘书告之各位部门经理与我交谈的时间和地点,在此之前请各位做好准备工作和相关材料,你们部门的存留直接由我来决定。”魏卿说话铿锵有力,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抬在半空中的指尖也无声地点在桌面上。
“好了,散会吧。”张总道。
所有沉默又井然有序地离开会议厅,临出门前,闻子珩忍不住回头朝讲台上看了一眼,只见张总和魏卿依然坐在原位置。
张总热切地同魏卿说着什么,魏卿下巴微沉,冷淡的目光看着桌面,似乎没把张总的话听进去,又偶尔点了下头。
有魏卿这个气场全开的大BOSS在场,大家恨不得直接找个洞钻出会议厅,更别提不怕死的主动往上凑了,除了——孙静怡。
孙静怡手拿一份文件,踩着高跟鞋身姿盈盈走过去,细腰一扭,便站在了魏卿面前,也挡住了闻子珩的视线。
“珩哥,你在看什么?”走在旁边的陈焕拍了下闻子珩的肩膀,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孙静怡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人,当初口口声声把魏董喊成阎罗王的人是她,现在像块牛皮糖一样屁颠颠黏上去的人还是她,又当又立的。”
闻子珩抿着唇,没接陈焕的话,直到下了电梯回到办公室,才对陈焕说:“这两天我们再加把劲,扫地机器人二代已经接近尾声,就卡在最后的资金上面,如果曙光有心要往这方面开拓,不会放着这么大个现成的香饽饽不啃。”
“希望如此吧。”陈焕搭耸着肩膀,苦笑一声,“那我们今天还加班吗?大家都在外面等着你的指令呢。”
闻子珩想到刚才路过办公区时接收到的绝望中又含着几丝希翼的目光,顿感头疼,揉了揉眉心,伸手把电脑关了:“下班吧,明天早些来,我先去幼儿园接小溪回家。”
闻溪有四岁半,在幼儿园读中班,那所幼儿园的环境和师资力量都还不错,距离闻子珩父子居住的小区只有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但是闻子珩从公司开车回去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下班时间是六点钟,驱车赶到幼儿园已是傍晚七点十分。
初春的天依然暗得早,最后一缕灿黄的光线逐渐收拢到地平线之下,天空被昏暗的墨蓝色染透,几颗遥远而又渺茫的星辰在天边闪烁,一如闻子珩此时的心情,在漫无边际的夜空中起伏颠簸,找不着降落的点。
这半年来闻子珩时常加班,当然哪怕是按照正常的时间点下班,也无法准时接到四点钟就下课的闻溪。
之前闻子珩找了个托管所帮忙照顾闻溪,可惜闻溪性格孤僻自闭,被其他孩子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后来闻子珩干脆给幼儿园塞了一笔钱,拜托他们每天派一个老师留下来照顾闻溪,直到他去幼儿园接人。
祁成彻下班早时也会帮忙接一下孩子,只是次数多了闻子珩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便没让祁成彻继续这么做。
远远的就看见幼儿园门口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老师牵着闻溪的小手,两个人目不转睛盯着缓缓驶来的黑色别克车。
“小溪,爸爸来了。”老师蹲下抱住闻溪小小的身子,指着下车的闻子珩柔声说。
闻溪胆子小,即便大老远就认出了闻子珩的车,也不敢贸然上前,他抱着老师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老师的肩膀上,直到闻子珩走近揉了揉他的脑袋,才怯生生地抬头,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炯炯看向闻子珩。
“小伙子,我们回家了。”闻子珩沉静了一天的脸终于绽放出笑容,他弯腰抱起主动向他伸出手的闻溪,向老师道别后,把闻溪抱到车后座上坐好,随后回到驾驶位启动引擎开车回家。
别看闻子珩平日里不太喜欢出声,面对闻溪时却有滔滔不绝说不完的话。
“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呢?”
“老师教了什么?可以跟爸爸说一下吗?”
“小溪,你晚餐想吃什么?爸爸下厨给你做。”
“还是你想要什么玩具,爸爸都给你买。”
终于,问到这个话题时,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闻溪被拉回思绪,他仰着白皙的小脸怔怔望着后视镜里闻子珩的笑脸,软软糯糯地开口:“爸爸,我想要妈妈。”
第4章
闻言闻子珩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下撇了撇,随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后视镜里的闻溪脱了鞋子蜷缩在后座,小小的身体裹成一团,看起来格外消瘦弱小。
“妈妈不在了。”闻子珩动了动唇,声音尤其沙哑,他在这方面向来不擅长说谎,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有爸爸陪着你不好吗?”
闻溪无声地摇了摇小脑袋,柔顺的黑发贴在白皙的额头上,他没有表情地垂下眸光,浓密的长睫遮挡了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此刻看不出来他是伤心还是失落。
五年前闻子珩怀上闻溪时才念大三,和魏卿分手后浑浑噩噩度日,每天挣扎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当时为了生下闻溪他休学一年,也因此和那个所谓的“家”彻底决裂,被断了学费和生活费。
闻子珩已经记不清楚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在美国身无分文又居无定所,还要打/黑工攒生产用的手术费,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战着,害怕他怀孕的事被其他人发现,幸好后来得到祁成彻的帮助。
可是这几年来太辛苦了,带着初生的闻溪一边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一边继续完成学业,颠簸流离的生活让闻溪的性格愈发自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与人交流,然而闻子珩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像医生说的那样花更多时间陪伴孩子。
面对闻溪的沉默,闻子珩只能在心里叹口气,他忽然想到白天孙静怡在茶水间说过的话,忍不住猜测小孩可能有心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倾诉。
不到十分钟,闻子珩已经将车缓缓驶入停车场内,停在靠近电梯入口的车位上,然后绕到后面打开车门把已经睡着的闻溪抱下车。
闻溪迷迷糊糊地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闻子珩,随即十分依赖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全部依偎进闻子珩怀里,嘴里口齿不清喊了声:“妈妈……”
闻子珩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闻溪的屁股:“小白眼狼,爸爸抱着你呢,还喊妈妈。”
往电梯口走时,经过一辆深灰色的保时捷,流线般的完美车型与周围普通座驾以及斑驳的白壁格格不入,闻子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是个老小区,虽然是电梯楼,但是已经有将近八年的居住史,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本地年事已高的老人或者是在附近上班的租户,鲜少有上百万的豪车在小区内出入。
不过这到底不关闻子珩的事,很快他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抱着闻溪乘坐电梯上楼,中途遇到了把房子买在他家楼下的大姐,这位大姐是个房产大户,限购前就买了一堆房放在那儿,两年前闻子珩买二手房搬进来时还受过大姐不少帮助。
大姐是从一楼进电梯的,见着闻子珩就笑眯眯道:“小闻啊,你家浴室修好了吧?人家买主今天就搬过来了,要是还漏水的话可就麻烦咯。”
“昨天就修好了,不会有问题的,前些天给你添麻烦了。”闻子珩笑了笑说。
“没有没有,反正我也不住这里,谈不上麻烦。”大姐摆了摆手,顿了片刻又叹息一声,“就怕以后这房子还出现什么问题,那个小伙子可不像是好说话的性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起来那么有钱还开着豪车,居然来买我这套二手房,装潢还是六年前的老设计了。”
闻子珩回想到停车场里看到的保时捷,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他新邻居的车。
只是闻子珩同样觉得奇怪,开得起保时捷的人会在老小区里买别人闲置的二手房?
到了十四楼,电梯门徐徐打开,大姐一脚跨出去差点踩到放在电梯门口的一个小纸箱,挤在楼道中间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搬家工人见状连声道歉,伸手把小纸箱挪开。
大姐和搬家工人说话时,电梯门又慢慢关上,闻子珩抱着闻溪到家时,昏昏欲睡的闻溪已经睁开眼睛,正拿小手揉着眼。
“别揉,手是脏的。”闻子珩蹲下身把闻溪放到地板上,亲了口儿子的脑袋,“先把手洗干净,爸爸去做饭,晚上吃炖牛肉好不好?”
闻溪乖巧地点了点头,抿起唇迈着小碎步朝卫生间跑去了,柔顺的黑发随着他跑动的幅度晃来荡去,看得闻子珩又想把儿子逮过来蹂/躏一把。
单亲爸爸闻子珩的厨艺在长年累月的实践中练得炉火纯青,他端着炖得飘香四溢的牛肉走出厨房时,闻溪已经把两副碗筷整齐摆放在餐桌上,小小身板端坐着,距离地面还有小短距离的两条短腿前后摇晃。
只有吃饭的时候,闻溪麻木的表情中才会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很喜欢吃闻子珩做的菜饭,就连回应闻子珩话的次数都急剧增多。
这是闻子珩一天下来最幸福的时刻,看着儿子眼中的满足,压在他心头的担子似乎在不知不觉时轻了不少。
闻溪就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支撑。
只是他的自闭症……
想到此,闻子珩眸中的色彩不禁黯淡了几分,他无声地叹着气,到浴室给儿子调好花洒的温度,让闻溪自己洗澡,他则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干净,出来时闻溪还在浴室里,水流声哗啦啦的响。
闻子珩站在门口询问了几句,闻溪只用敲打浴室门的声音拒绝闻子珩要进去帮他洗澡的提议。
拗不过倔强的儿子,闻子珩干脆回卧室打开电脑翻出邮箱里的项目资料来看,坐了十多分钟,他突然想起闻溪的小书包还放在车里,里面装有闻溪每晚睡前都要看的图画书。
跟儿子打了个招呼后,闻子珩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走进电梯,显示屏里的数字从“15”跳到“14”后就停住了,应该是有人要进来,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闻子珩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些,他面无表情垂着目光,避免与邻居对视的尴尬场面。
随后是皮鞋踏进电梯的声音,那个人在闻子珩身旁停住,在一片安静中,电梯门关上,电梯缓缓下落。
当闻子珩看到有些眼熟的黑色定制皮鞋时,就懵了,怔愣一会儿,他倏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顺着那双穿了灰黑色西装裤的大长腿往上看,最后视线定格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
魏卿……
看清楚魏卿的面容时,刹那间闻子珩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遇到魏卿?
在他的大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嘴巴已条件反射地把心中疑虑问出来:“你怎么在这里?你连我的住处都调查到了?”声音里还带有些许惶恐。
魏卿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转头看向面色难得浮现出慌张的闻子珩,冷漠地掀了掀唇角:“我才没兴趣浪费时间调查你住哪里,我在这里买了房,暂时会住在这儿。”
“……”闻子珩骤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心生绝望,沉默半晌,才及其艰难晦涩地开口,“你在郑大姐那里买的房?”
魏卿冰冷的目光在闻子珩脸上徘徊了十多秒,也将隐藏在闻子珩表情里的绝望和忐忑尽收眼底,他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唇,答非所问:“这种破旧的地方我不会住太久的,以后我们再见面就装做彼此不认识吧,你也不用把我当做你的领导……哦对了,也许下周我就真的不再是你的领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