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欲(28)
方才在教室里时他被手背上的抚摸感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也没心思思忖更多。
但此刻,叶斯按在他肩膀的手的力道格外明晰起来。
明明对方只是绅士地虚虚搭着,郁光却凭空生出股被对方用力抱紧的错乱感。
他今日穿的略厚的风衣,叶斯的体温并不能透过衣料传递而来。郁光不禁有些懊恼,心底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蓦地,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收紧。
郁光没防备,趔趄半步后整个人被叶斯捞进怀里,有力的手臂如同重铁浇筑的锁链。
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郁光被揽着很难偏头去看,但风撩起对方身上的腥臊之气钻入鼻尖,忍不住耸耸鼻尖。
是陈钟国。
想到对方如此狼狈的模样,郁光眼神闪动,终究是没忍住推了推按在自己肩上的涔凉的手。
叶斯垂眸看他,力道稍松,郁光趁此偏转脑袋,看到了陈钟国狼狈的背影。
对方明显已经收拾过,手里提着深一块浅一块的裤子,似乎刚从另一件洗手间整理完后走出来。
老男人的自尊无外乎几个点,在学生面前尿裤子,无疑是最落脸面的。
虽然郁光不知道陈钟国这样死要面子的老头到底为什么会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但这并不妨碍他幸灾乐祸。
暗暗升起的快意如海啸席卷般迅速笼盖了整片心脏。
他不得不捏紧掌心,以尖锐的刺痛来平复躁动和急喘。
在愈发剧烈的左心室跳动声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叶斯学长为什么突然揽他出教室呢?为什么一直在走廊等他出来?
咕嘟——
紧张的吞咽声撞击着郁光耳膜,某种微乎及微的可能性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仿佛被巨浪淹没,海水没过头顶的窒息感和咸涩融在一起,产生了些致幻的迷乱。
头顶突然被揉了揉,叶斯涔凉的手掌托住他的侧脸将脑袋重新转了回来。陈钟国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
而后,男人突然问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自己什么血型吗?”
作者有话说:
无所谓,学长会出手。
第31章 31.学长的来电
血型……?
郁光敛眸沉思,方才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渐乎平缓下来。
他急躁地扣了扣袖口,摇摇头,诚实道:“不清楚。”
自出生以来,他没生过大病,也没有特别去医院检查,仅有的学校安排的体检中也没有专门针对血型的检测。
所以时至今日,若非叶斯问起,他都不会格外留意血型,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血型。
可说起血液,他总是要比平常更沉默的。
这种沉默一直压抑着,直到他与叶斯在岔路口挥手告别后才猛然喷薄。
旋开宿舍门,另外三人都没回来。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浮尘,安安静静。
郁光呼出一口气,将打包的饭菜放到桌上,热气腾腾的,他却没什么胃口。
可想起点菜时叶斯格外叮嘱过‘好好吃饭’,郁光还是拆开盖子,勉强吃了几口。
新鲜美味的饭菜吃进嘴里却无端端反胃,郁光弯着腰干呕,冒出一身冷汗。
他盯着餐盒里的饭菜定定看了好几眼,还是放弃。
脑子里很乱,仿佛有人胡乱涂鸦,将原本记忆中的画面模糊得朦胧奇怪。
郁光简单冲了个澡,拉上阳台的窗帘又关掉白炽灯,在一片昏暗中爬上.床。
某些时刻,遮光窗帘笼罩出的四四方方空间,比起夜间休憩之地更像是死后的居所——棺.椁盒子。
没甚大差别,一样的逼仄狭窄,一样的潮湿黑暗。
他把为自己陪葬的宝贝拢到怀中抱着,脸颊蹭蹭。
是他偷来的叶斯学长的手帕,最为弥足珍贵的陪葬品。
嗅闻着上面微乎其微的焚香,郁光捋了捋额前的碎刘海,狠狠拨到两侧。
睫毛不被稀碎发丝侵扰,没有刺痒的感觉,久违且舒适。
喟叹一声,郁光摸过自己的眼睛,又伸手抚了抚自己小腹肚脐的位置。
曾经还是胚胎的他与母体脐带连接的位置。
他还是微小胚胎时便已经承载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听闻农村的老一辈起名都会给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
可父母没给还是胚胎的他起名,又在他身上寄存太多奢望——用神叨叨道士的话来说,就是压不住黑白无常的钩索,该死的还得死。
郁光长大后听闻此言觉得颇为正确,可惜十几年前时的父母不迷信这些鬼东西,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
所以五岁时,在他被别的小朋友推倒,一头栽进水池中窒息着挣扎,直至黑暗来袭也没看见带他出来的玩的父母时——他就知道父母并不爱他。
即便那时候的他还不太能理解什么是爱。
但他并不怕水,反而迷恋上濒临死亡前的窒息的空灵。
仿佛被永远留在了那个不算太深的水池里,他与水分子共存。
潮汐时浪花没过头顶,窒息感让他看清了许多人,让他得以真正意义上的涅槃。
这些老旧发霉的回忆再次想起竟然仍旧清晰,恍如昨日。
唯有那个他只在黑白遗像上看见过的哥哥的脸始终模糊。
自嘲哼笑,郁光重新将偏分的刘海捋顺挡住眼睛。
这样……应该还是有几分像吧?
枕边猛地震动,手机屏幕亮起照亮了棺椁似的四方形床帘内部。
郁光心尖一跳,蹙眉闭了闭眼,待稍微适应这种光亮后才拿起手机。
置顶【同类】:小家伙,吃午饭了吗?
果然,又是那家伙。
郁光现在对手机震动都快PTSD了。
几乎每次点开都是来自【同类】的消息,每次都能精准地让他心跳一滞……同时也让他想起那两次光怪陆离的夜晚经历。
太阳穴突突地跳,郁光敷衍地回复过去一句‘嗯’后便将手机调成了免打扰。
他想好好睡一觉。
偏偏有人不希望他睡好。
在困意渐浓时,宿舍门突然响起令人鸡皮疙瘩乍起的抓挠声。
浑身一激灵,郁光瞬间惊醒。
烦躁地翻了个身,郁光捞起薄被捂住耳朵,可尖锐的挠门声无孔不入,就算埋头进被子也丝毫不管用。
“扌喿。”他不耐烦地咒骂,猛地掀开薄被,哒哒哒踩着楼梯下床。
‘唰’地拉开门,门口果然是那只眼熟的黑猫。
见郁光出来,黑猫喵喵叫了两声,摇晃着长条尾巴,试探钩缠上他裸露在睡裤外的细瘦脚踝。
痒嗖嗖的,毛绒触感叫郁光瞬间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滚开,臭猫。”他不想在没有任何阻隔,绝对会触碰到绒毛的情况下赶走这只猫,只能僵硬身体杵在原地朝他低吼。
但这黑猫比人还精,似乎瞧出郁光有所顾忌,竟然缓缓松开尾巴,趁他浑身僵硬的空档,大摇大摆踏着猫步走进了房门大敞的407寝室。
也不知是通过气味分辨还是别的什么,黑猫径直跳上了属于郁光的书桌。
琥珀色猫眼里那抹黑色的竖瞳缩得极细,直勾勾盯着桌面上没扒拉几口的剩菜剩饭。
纯黑的细长尾巴慢悠悠晃动着。
郁光默默滚动喉结,居然在与猫咪偶然对视后无端端生出股心虚和紧张。
心脏砰砰砰地跳,声音砸在耳膜上犹如擂鼓。
明明设置过免打扰模式的手机却突然响铃——
是他手机默认接到电话时的铃声,宁静悠扬的钢琴曲。
却实打实叫郁光肩膀一抖。
他瞥了眼书桌上宛若主人般恣意的黑猫,淬了口,任命地爬楼梯上床拿手机。
本以为是【同类】终于不满于短信交流打来了电话,却没成想……
郁光接通电话漫不经心放到耳边,刚要说出讥讽刻薄的话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声线。
“郁光同学,今天中午有好好吃饭吗?”
就算声音经过电话线的传播而略显失真,郁光还是瞬间听出来这是叶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