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夏雨(87)
明暄站起身, 擦着祁随之的肩膀转过了身, 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明暄。”祁随之突然喊住了他,“你去哪里?”
明暄站定在原处,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顺路带我一程吧。”祁随之走到他的身边, “这个点不好打车,我不是骑车过来的。”
明暄回过头看他。
祁随之身上的衬衫被攥出了一大块褶, 皱巴巴地,看上去有些狼狈。
即使不提祁随之帮了他多少回, 单就他开口提出的要求,明暄也没办法拒绝。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网约车停在酒店门口打着双闪, 明暄对了一下车牌号, 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门还没关上, 就被祁随之伸手拦住了。
“往里面点。”
“……要么我坐前面吧。”明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快点儿啊, 这里不能停车, 等会我怕有人来贴我条儿。”司机回过头看了一眼明暄, 轻皱着眉催促道。
明暄不得已往里挪了个空, 让祁随之坐在了他的身边。
刚刚的问题明暄没有回答,祁随之也没有再问。
车子缓缓行驶,明暄偏着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到哪里?”
“我想起来你有东西在我这。”祁随之仰靠在后座,看着后视镜发呆,“你拿回去吧。”
明暄没问什么东西。
他有太多东西在祁随之那里了。
谈恋爱的时候明暄经常住在祁随之家里,他的衣柜里有一半都是自己的衣服和饰品。
也有可能是那些他送出去的礼物,油画,雕塑,或者是其他。
拿回去吧。
明暄有些难过,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祁随之向司机报了个地址:“改下目的地,去这里。”
“顾客改啊,你手机上调一下吧。”司机说。
“你改一下?”祁随之偏头看明暄。
明暄拿过手机,将目的地换成了祁随之刚刚报出的那个地址。
手机上的路线直接换了个方向。
说顺路都是假的。
从酒店到祁随之家会经过一条很长的隧道,好巧不巧,隧道里出了一场车祸,这会儿隧道外堵得不可开交。
祁随之没有说话,明暄也没有开口。
“我放个歌儿,不介意吧?”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俩看上去完全不熟的人,开口问道。
“不介意。”
“您放吧。”
隧道里有交警在一点一点地疏通,车子在隧道外像在地上爬,慢慢地往里挪。
曲调苦情的歌从扬声器传出来,司机大概是萧敬腾的铁粉,他开了一点儿窗,跟着唱。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死心。”*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波动我心跳。”*
司机大哥的嗓音浑厚,唱歌意外地很好听,把这些歌里的不甘与痛彻演绎的淋漓尽致。
明暄靠在玻璃窗上,有些坐立难安。
每一首歌都好像在形容他。
就好像把他所有的所有全都剖开,晾晒在台面上,让人围观,让他难安。
苦情歌的感染力让人无法言喻,祁随之也偏过了头,紧紧闭上了眼。
明暄伸出手搭在车窗上,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很轻很轻地开口:“我不敢……爱你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被司机大哥浑厚的大嗓门压得几乎听不见。
但祁随之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不是不爱了。
是不敢爱了。
他侧过头看着明暄的后脑勺。
祁随之的视力一向好,甚至好的有些惊人。
所以当他看到藏在明暄蓬松头发里的几根白发时,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眼睛。
当司机大哥从苦情歌唱到王妃时,这辆车挪进了隧道里,在交警的指挥下向前驶去,前路一片畅通。
车停在了小区前,祁随之打开车门,站在门口等明暄下来。
跟着祁随之走进电梯,电梯里的LED屏在无声地放着奔驰的广告,光影打在祁随之的脸上,忽明忽暗。
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祁随之刷了电梯卡摁下了28楼,电梯门阖上,上行。
明暄盯着往上跳的数字发呆。
28楼,好高啊。
“为什么是不敢爱了。”祁随之蓦地回过身,面对着面看着明暄。
“我……”
明暄没想到他听见了自己的那一句喃喃,憋了好一会儿也才憋出一个“我”来。
“不敢爱,不是不爱。”祁随之盯着他看,“你还爱我。”
或许是祁随之的语气太过笃定,又或许是在电梯这种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乱了心神。
明暄闭上眼,几不可见地点头。
电梯“叮”了一声,紧闭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祁随之拉着他的手腕,输了密码推开房门,用力一扯,把明暄甩进了屋内。
随着巨大的一声“砰——”
沉重的门被关上,明暄陷入了一阵黑暗中。
胳膊被攥得很紧,有些痛,祁随之攥着他将人往门上摔的时候,另一只手护在了明暄的后脑勺上。
闷重的呼吸贴着他白皙脆弱的颈脖,将那一小块皮肤染成潮红。
脖子被咬住,被唇齿细细碾轧,明暄顾不上肩胛骨撞在门上的痛,整个人呆愣着不知所措。
祁随之松开牙,粗暴的啃咬变成了温情地吻,从颈脖一路往上,停在了他的唇间。
吻没有落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很想你。”祁随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颤着声开口。
唇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划过明暄微张的唇。
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干涸的,触感强烈。
明暄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睁着眼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日思夜想,无数次钻进他睡梦中的人,不争气地落了泪。
“你不该想我的。”明暄哽咽着往后仰了头,“你应该恨我。”
祁随之没问为什么,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明暄沉默地流泪,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下滑,勾出弧度停留在下巴上,聚成一团,再滴落。
“我该不该恨你不由你决定。”祁随之松开了攥着他胳膊的手,轻柔地擦去了他脸颊上的泪,“你不能替我做选择。”
明暄没再说话,无声地流泪。
祁随之的指尖被他弄得满是泪渍,粘腻发凉。
“我们分手了,我没身份再亲你。”祁随之捧着他的下巴,指尖上的泪渍被抹在明暄干涸的唇上,“但我想亲你,我数三声,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三。”
“二。”
“……你当时在澳门的那场比赛事故。”明暄没让祁随之喊出那一声“一”,破罐子破摔地开口,“不是意外。”
祁随之知道之后大概会生气吧,也理应会恨他。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祁随之浅浅“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那个车手是……明成睿找的人。”明暄紧攥着拳,回想着当时那一幕,艰难地将不堪的事实摆在了祁随之的面前,“为了撞你,然后给我一个教训。”
“对不起。”
明成睿是在准备将明暄送出国的前两个月发现的端倪,再加上投标被对家公司摆了一手失去招标资格,明成睿理所应当地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明暄的身上。
他休了假没去上班,打开了客厅的投影仪播放那场比赛直播,拉着明暄坐在沙发上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