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夏雨(77)
但实际上这两个月他一直在A市,这是他回S市的第二天。
出租车从一家酒店驶向另一家酒店,明暄回到房间内,打开了所有的窗和灯,躺在了被子上。
繁复精致的吊灯亮着暖白的光,眼神涣散,灯光逐渐朦胧。
明暄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这抹光源。
白光从他的指缝漏出,他什么也抓不住。
他从来也抓不住任何。
·
“怎么才回——”琪琪看到祁随之迈进门时站起了身,却在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后后撤了一大步,抬手指着他,“你他妈的。”
抽烟的人通常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祁随之看着她的表情,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
指尖的烟味都重的过分,那就更别提身上沾上的了。
“抱歉。”祁随之站在门口,没再进去。
“堵门口做门神是吧?”琪琪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开窗,“进来啊。”
祁随之无奈地看着她辛劳的背影,走了进去。
“昨天那个人是谁?”打开窗后,琪琪绕到饮水机旁,蹲下,从旁边的矿泉水箱里抽了一瓶扔给他,“别想瞒,咱车队昨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走了,甚至一晚上没回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消息,怎么,焕发第二春了?”
“车队这也管啊?”祁随之迈腿坐在了沙发上,拧开矿泉水瓶灌下了一大口。
“车队不管。”琪琪说,“但我跟你认识也有七八年了,作为朋友我总能问问吧?”
祁随之双手撑在膝盖上,视线落在了右手那个包裹住从前那片纹身的黑色腕带上。
琪琪眼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而后皱起了眉头,抬手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你他妈别告诉我说昨天那男的就是你那个消失一年后在你重伤住院时跟你分手的初恋啊。”
女人的第六感是真的准啊。
“恭喜你。”祁随之摊了摊手,“猜对了。”
“你他妈有病是吧?你当时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琪琪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种在你重病就提分手的人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你懂不懂啊,你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这个损还能不能止住?”
昨晚干了什么?
帮已经分手了的初恋撸了一发。
也不对。
应该是帮已经分手了的初恋撸了好几发。
祁随之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什么也没干,也没有损,不需要止。”
琪琪张开嘴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祁随之及时开口把她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
“多注重注重你男朋友吧,别整天盯着我,我怕他误会,找上门找我要个说法。”
“……方圆八百里谁他妈不知道你是gay?”琪琪翻了个白眼,从箱子里扯了一瓶矿泉水出来,瓶盖划过纸箱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男朋友去找你了我才应该找他要个说法吧。”
祁随之是gay这件事他从没有大肆宣传,只是在刚进GK不久的一场比赛前把手机交给琪琪保管了一会儿,亮起的屏幕和卡在手机壳后面的证件照勾起了琪琪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又在不久后的达喀尔拉力赛结束,白越回到车队看到祁随之时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哟,明暄老公!
一传十,十传百,车队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刚进车队有个被他宠得不行的男朋友。
虽然除了白越没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但只要在祁随之面前提起来“明暄”两个字,他的眉目就会变得温柔。
而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从车队其他人好奇的对象到厌恶的对象只花了一年时间。
原因无他。
没有人不知道被分手后的祁随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
“你老实跟我说。”琪琪叉着腰挡着他面前的光,“你不会还爱他吧?”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空调传出的呼呼噪声。
艳阳透过大开的玻璃窗钻了进去,将他的头发染成粲然的金色。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这个没意思。”祁随之叹了口气,“我有点困,想在会议室睡会,你去忙吧。”
琪琪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活要嫁给渣男的弱智闺蜜,她是真想把这个傻逼恋爱脑给骂醒。
但看到祁随之眼下沉重的黑眼圈时,她忍住了。
“睡。”她咬牙切齿道,“四点之前醒过来,针对两个月后的WSBK(世界超级摩托车锦标赛)有一场会议。”
祁随之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听到关门声后,他捞过茶几上摆设似的烟灰缸,从口袋里掏出几乎空了的烟盒,弹了一根点上。
身体是真的疲惫,他握摩托车把手都不会抖动的手夹着香烟在空中很轻的颤抖,烟雾在空中一晃一晃,划成一条波浪线。
精神却放松不下来,是实实在在的睡不着。
祁随之闭着眼吸了一大口烟,几乎要呛到肺管。
浓烈的烟气弥散在会议室中。
等会琪琪肯定又要骂他了。
祁随之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烟蒂摁灭在了玻璃烟灰缸里。
硕大的烟灰缸内,只有一截紫色的烟头静静地躺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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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闷热的夏风从窗外飘进, 明暄蜷着身子,躺在亮堂堂的灯光下睡得并不安稳,膝盖抵在胸口, 双手环着脑袋,像是毫无安全感的婴孩一般。
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聚集成滴,顺着苍白的脸颊下滑,洇进纯白的薄被,圈出一块儿深色的渍迹。
空调吹出的冷气和从窗外溢进的热风杂糅, 整个房间的温度并不宜人, 犹如置身熔炉被灼烧。
梦境中, 火光铺天,爆炸声惊天动地。
明暄猛地睁开了眼,捂着心口不住地喘息。
视线回拢, 四周并没有爆炸,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火光, 明暄垂着眼,很长时间才将自己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 走到洗手间,从头发往下浇。
彻骨的寒意消散了灼热,轻薄的白色T恤贴在身上, 带来了一丝实感。
明暄往后顺了顺头发, 冰凉的水珠粘在指尖, 但他并不在意。
伸手揪住衣摆往上一掀,纤瘦的上身被面前的镜子照了个实打实。
白到过分的躯体几乎没有肉, 吸气时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 靠近裤腰的部分是很轻很轻的一层薄肌。
纯粹是被瘦出来的。
他把手里的T恤扔进房间配套的洗衣机内, 裸着上身走到桌边拿起烟盒, 捻过一根抿在唇间。
软舌在蓝色的烟嘴上一舔,独属于煊赫门的甜味流连在唇舌间。
烟嘴被咬住,火光在透亮的房间里亮起,甜腻的味道被泛苦的烟草味替代。
拿过手机走到窗边,大开的窗沿贴在他的胸口,窗外是高悬的月亮和不夜的霓虹。
香烟熟练地过肺被吐出,消匿在夜空中。
手机被摁亮,凌晨四点半。
明暄靠在窗边发呆,窗外的明月孤高,洒下来的月光照不在他的身上。
他翻着手机,拉开微信聊天框从头拉到尾,又从尾拉到头,循环反复。
直到指尖最终定格在了祁随之的头像上。
一截未弹下的烟灰飘落了下来,带着点燃的火星烫在了他的指尖。
一颤,指尖点进了那个头像。
之前所有的聊天记录全都被清空了,唯一留在页面里的是一个五年前的通话记录,祁随之打过来的。
通话时长只有四秒钟,明暄几乎是接到这个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挂断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意外的一次的联系,自那以后,两个人已然断联。
他轻轻吹去了落在屏幕上的烟灰,指尖很轻地在祁随之的头像上轻轻拂过,而后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