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113)

　　他记得最深的依旧是初见盛百仟的时候，盛百仟帮他遮腿，给他外套披着，盛百仟的绅士刻在了他的心里，并不仅仅是因为盛百仟那张高冷的、禁欲似的脸。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有他自己的分辨能力，他相信盛百仟。
　　秦晓声音小下来了，不是因为他是表弟，而是知道秦越的脾气，秦越表面看着听话，但性格坚决，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叹气道：“一定要去那么远吗？在咱们国内不行吗？”
　　阿拉斯加实在太远了，而且他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那地方一般人没有想去的，偏僻冷寂，常年冰雪覆盖，难道就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极光在那边耗着？
　　也许有喜欢这种地方的人，比如那个看着一脸寡淡的盛百仟，但问题是秦越不喜欢啊，他从小到大都喜欢热闹繁华的地方，好吃好玩的。
　　那个冰雪之地对秦越来说根本没有吸引力，如果盛百仟真的喜欢他，他不至于在秦越过生日的时候选这样一个地方。
　　所以秦晓不太认可盛百仟。
　　“阿拉斯加盛百仟都已经订好了，那儿很难定的，要提前半个月呢，定了就不好退了。”秦越跟他道。
　　秦晓哼了声：“我就知道是他自己定的，根本就没有问过你对吧？”
　　秦越没有吭声，秦晓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秦越也来不及哄他了，马上就要出发了，盛百仟已经要来接他了。
　　去阿拉斯加坐飞机都要二十个小时，中途还要在西雅图转机，盛百仟定的机票并不匆忙，他们下午两点坐上飞机，晚上到西雅图。
　　秦越还在西雅图机场上吃了一顿饭，欣赏了西雅图的夜景，给秦晓发了照片，吃的喝的，跟他说：现在放心了吧，是有人类文明的。
　　他一边叼着吸管，一边啪嗒啪嗒的打字，盛百仟笑着问他：“给家人说的？”
　　秦越点头：“对的，我表弟，他老问我到哪儿了。”
　　盛百仟点了下头：“先好好吃饭。”
　　秦越一下飞机立刻开机，第一个要回的人竟然是他表弟，这让他醋都不知道该不该吃，盛百仟知道他心底的冷意不仅仅是醋。
　　“你跟你表弟关系很好啊。”盛百仟漫不经心的跟他说。
　　秦越终于终于发完了，抬头朝他一笑：“你是吃醋了吗？”
　　盛百仟就看他，秦越生了一双杏眼，一笑跟一泓弯月一样，简直勾人心，跟狡猾的小狐狸一样。
　　盛百仟也点了下头：“吃醋。”
　　他看着秦越哈哈笑，这小孩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恣意舒畅，一看就过的很幸福，毫不怀疑别人的险恶用心，以为他说的吃醋就是真吃醋。
　　还跟他笑着说：“这次不能怪他，是我放他鸽子了，他本来要给我办一个成人礼生日大寿的，酒吧都联系好了。”
　　盛百仟一顿：“成人礼？十八岁生日？”
　　秦越点了下头，盛百仟深吸了口气：“上次我问你，你不是告诉我18岁了吗？”
　　“对啊，虚岁18岁，过几天就19岁。”秦越不解的说。
　　盛百仟暗暗的磨了下牙，他之前一直以为秦越说的18岁就是周岁呢，他忘了他们家乡这里都按虚岁说。
　　他竟然跟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家伙谈恋爱，他……设计报复的竟然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
　　盛百仟脸色阴沉下来。
　　他不是一个好人，只是还刻在道德观上的底线让他在这瞬间觉到了鞭抽一样的疼，从一个未成年下手，太无能，太迫不及待，太难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都不好好查一下！
　　盛百仟看着秦越那张细白如瓷，眉目如画、浓秀至极的脸目光凝沉。
　　秦越长的太合他心意，以至于其他的他都忽略了。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是这样的人。
　　是他自己失控，他打着报仇的心思接近秦越，实际上报仇占几分他心里很清楚，呵呵，早已经变质了。
　　这个事实让他心沉了又沉。
　　秦越看了他一眼，眼睛转了下，轻声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盛百仟看他侧头打量自己的模样，合了下眼。
　　秦越会看人脸色，明明是个小少爷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精通了察言观色，恣意与乖巧同在，这也是让他误解秦越的年龄的原因。
　　不是秦越看着老，而是他有成年人的通透，人情世故皆懂，跟他弟弟盛之陌完全不一样。
　　如果秦越今年是十七岁，那就跟他弟弟同龄，他弟弟现在还是中二的年纪，整天看动漫、玩游戏，为了要去做游戏开发，整天在家里撒泼耍赖。
　　而这些在秦越身上一点儿都没有，他笑的时候恣意，但收敛起来的时候又异常懂事，一点儿都不任性，他懂事的有时候让人心酸。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像秦家人，他像是秦家窑炉里产出的白瓷，纯粹无辜，举世无双。
　　盛百仟胸口有些窒闷，垂目时，听见秦越低声跟他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要成年了啊。你……你也没有多大啊。”
　　盛百仟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在桌上纠结成麻花的样子，缓缓吸了口气跟他道：“秦越同学，我今年二十四岁，比你大……六岁，你，”
　　他看着秦越轻轻眨着的眼睛，把话补全道：“你是早恋知道吗？”
　　他后面这句话已经松气了，带上了生米煮成熟饭的无可奈何，所以鬼机灵的秦越冲着他一笑，甜的像是山泉间流淌出来的泉水。
　　他把手伸过来拉自己，跟他笑：“我还有三天过生日，你就当我已经成年了。”
　　盛百仟只轻哼了声：“那半年前呢？”
　　这句话说完，盛百仟嘴角僵了下，他是半年前就惦记着秦越了吗？半年前就想要跟秦越在一起了吗？
　　那还真是搞笑。
　　好在秦越这次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拉着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走吧，要上飞机了。”
　　盛百仟指了下他桌上的吃的：“不着急，吃完再走。”
　　刚才这一闹，秦越根本就没有吃什么。
　　他不再提秦越刚才的话题，秦越终于把他点的吃的都吃完了。
　　到飞机上时，酒足饭饱，秦越终于有点儿困意了，盛百仟给他盖了下毯子：“睡一会儿吧，还有十多个小时，等到了，我叫你。”
　　“好。”
　　秦越抱着他的胳膊，先是半靠着，慢慢的就全依着，最后把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睡。盛百仟余光睨了他一眼，他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仿佛偷到肉的小狐狸，得逞了。
　　盛百仟嘴角也牵了下，但笑容未能达眼底，他想这只小狐狸也就精明一时，终究还是逃不过猎人掌心的。
　　盛百仟也闭上了眼，没有多少睡意，只是闭目养神，他的睡眠质量很差，安静的地方都睡不好，更何况是这飞机上。
　　他听着秦越从清浅的呼吸声到均匀的轻鼾声，这过程不到半小时，盛百仟因为睡不着，愤愤的磨牙，他想秦越这家伙不是属狐狸的，他属猪的。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秦越就飞机中途颠簸时不满意的哼哼了几声、以及想要跟床上一样翻个身，差点儿滑下去外都没有醒过，盛百仟最后揽着他腰，尽力配合着他睡觉的姿势，让他睡到了终点站。
　　黑夜已经过去了，落地的时候，天光大亮，周边雪山反射的白光让这片天地越发的明亮。
　　只是这亮度不能代表温度，秦越把羽绒服帽子、手套全都戴好好，还是打哆嗦：“好冷，怎么这么冷？”
　　他呼出去气都是白的，鼻尖一下子冻红了，盛百仟给他把围巾系好，让他只露两个眼睛，跟他道：“我们先上车，等到了地方就暖和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还要坐一会儿车，好在越接近露营地秦越越兴奋，等车停下来，他推开车门就出去了，看样子已经不冷了。
　　盛百仟听见他的单音节“哇”‘哇’声没有说话，只看着这片雪原深深的吸了口气，夹着雪沫的空气沁入心肺，冷的彻底，也孤寂的彻底，但他觉的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