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狼(61)
徐洛闻压低声音:“咱们国家不允许男人和男人结婚。”
白郎一愣。
没人跟他说过这个。
“真的吗?”白郎问,一脸严肃。
“啊,真的。”徐洛闻说,“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结婚。”
白郎半晌不说话,徐洛闻以为他受了打击,有些不忍心,正想安慰两句,就听他说:“那就不结婚。”
“啊?”徐洛闻竟突然感到几分失落。
白郎转头看着他,说:“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徐洛闻怔住。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人说,他是不信的,一辈子那么长,人心更是说变就变,谁都不能保证一辈子在一起,就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
但这句话是白郎说的,他相信。
白成礼在前面喊:“你们两个小的怎么比我们两个老的还磨蹭?”
白郎自然而然地握住徐洛闻的手快走几步,又自然而然地松开,看着白成礼说:“爸,明天上午我陪你和邵姨去民政局办登记吧,登记完咱们一家人吃顿好的。”
徐洛闻补充:“下午我帮你们拍结婚照。”
白成礼问邵绮敏:“你觉得呢?”
邵绮敏笑着说:“就按孩子们说的办吧。”
白郎说:“那就这么定了。”
几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菜馆,馆子虽小,生意却很好,热闹得很,感觉在这种环境里吃饭胃口都会比平时好一点,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
吃完饭,几个人又溜达着回家。
路上,徐洛闻接到谭嘉应的电话,约他晚上聚聚,还特意叮嘱他要带上白郎。徐洛闻想起上次白郎醉酒变狼的事,仍觉得心有余悸,不免犹豫。
挂了电话,徐洛闻问白郎:“谭嘉应约我晚上出去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等白郎回答,白成礼就说:“去吧,见天除了上班就是学习,我都替你累得慌,跟小闻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
白郎说:“好,听我爸的。”
徐洛闻说:“那事先说好了,你一滴酒都不能沾。”
白郎点头:“我觉得酒一点都不好喝,喝完还很难受,也不知道肖队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喝。”
徐洛闻也不喜欢喝酒,但偶尔还是会喝一点,顶多微醺,从未醉过。
回到家,徐洛闻帮着邵绮敏归置东西。白成礼想帮忙,但他腿脚不大方便,忙没帮上多少反倒有些添乱,他索性不再掺和,带着三个小家伙到院子里玩去了。而白郎昨晚临天亮才睡了一会儿,紧接着又忙活一上午,这会儿实在顶不住,进屋睡觉去了。
忙完已经是半下午。
邵绮敏泡了一壶好茶,徐洛闻在院里支上小桌,三个人围坐着喝茶聊天,消磨闲暇时光。
白成礼和邵绮敏聊起往事,徐洛闻静静听着,咩咩伏在他膝头,被他抚摸着脊背,舒服得昏昏欲睡。
邵绮敏添茶时瞧见咩咩,笑着说:“咩咩长得真可爱,我看着像萨摩耶,是么?”
徐洛闻点头:“是。”
邵绮敏转向白成礼,问:“老白,你还记得咱俩那年冬天救的那条大白狗吗?”
白成礼点头:“记得,是九五年冬天。”
邵绮敏说:“我觉得咩咩和那条大白狗长得特别像,估计咩咩长大了就是那模样。”
白成礼笑了笑:“不会,那条大白狗大的有点反常了,咩咩肯定长不了那么大。”
邵绮敏说:“我记得咱们还和大白狗照了张合影,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白成礼起身,“我去拿来。”
白成礼进了屋,不一会儿拿着一本落满了灰的老旧相册出来。
徐洛闻凑过去看,里面全是白成礼年轻时的照片,他说:“白叔叔,你年轻时长得好帅呀。”
邵绮敏笑着说:“你白叔叔年轻时可是出名的美男子,我们学校的女老师女学生都暗恋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情书呢。”
徐洛闻“哇”了一声,说:“果然无论什么时代都是看脸的。”
白成礼尴尬:“你跟孩子说这个干什么。”
他翻了几页,终于翻到那张合照,一对年轻的俊男美女,中间站着一条大白狗,那狗的确大得不寻常,看起来比成年藏獒还要高大强壮些。邵绮敏指着照片里的大白狗让徐洛闻看:“咩咩是不是和它长得很像?”
徐洛闻只看了一眼,立时变了脸色。
照片里的大白狗,和白郎变成狼时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体型上要略逊一筹。
杂七杂八的想法一齐冒出来,在脑海里乱成一团。
徐洛闻一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又强烈地想要认同各种可能性。
白成礼已经往后翻了两页,徐洛闻突然翻回去,指着照片里的大白狗说:“白叔叔,您刚才说是哪一年救的这条狗?”
白成礼说:“一九九五年。”
一九九五年,就是二十三年前,白郎逃进雪山也是那一年!
徐洛闻心跳如鼓,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您能不能详细地跟我说说这条白狗的事?”
白成礼疑惑:“你好奇这个干嘛?”
徐洛闻一时想不出合理解释,只得牵强地说:“我就是喜欢狗,想知道。”
邵绮敏说:“孩子想知道你就说说呗,反正闲着没事。”
白成礼边回忆边说:“我之所以清楚记得是九五年,是因为那年冬天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大雪连着下了七天七夜,那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我妈在那场大雪中去世,我得到亲戚通知,去为我妈办丧事。我妈下葬那天,在从墓地回家的路上,我跟你邵姨在路边的雪堆里发现了这条大白狗。”
邵绮敏接口:“我记得它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全是血,我以为它死了,打算挖个雪坑把它埋了,谁知道它猛地睁了眼,我到现在还记得,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特别漂亮,就是因为这一眼,我才决定救它。”
白成礼说:“我们找来一辆车把奄奄一息的大白狗拉去了附近的兽医站,兽医从白狗身体里取出了六枚子弹,连兽医都忍不住惊叹,中了六枪这狗都不死,生命力实在惊人。之后,我把白狗带回了家,悉心照顾,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白狗却不到一个星期就痊愈了。而就在照完这张合影的第二天,白狗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邵绮敏说:“但是好人有好报。那之后不久,你白叔叔生了一场大病,没钱做手术,我正急得没法,一个陌生男人找到我,说他曾经受过你白叔叔的恩惠,硬塞给我一大笔钱,正是这笔钱救了你白叔叔的命。”
徐洛闻觉得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他的心跳到嗓子眼,无比紧张地问:“那个男人……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邵绮敏说:“我问了他的名字和住址,想着日后要把钱还给他,但他不求回报,坚决不肯告诉我,只说了自己的姓氏。”
徐洛闻急切地问:“他姓什么?”
邵绮敏说:“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他姓博,博大精深的博。”
徐洛闻清楚地记得,白郎说过,他父亲的名字叫博清辉!
第54章
如果那个姓博的男人真的是博清辉的话, 那么也就是说,二十三年前,白成礼救了白郎的父亲, 而二十三年后,白郎成了白成礼的儿子。
徐洛闻默默感叹, 人生际遇当真是奇诡无比。他不由怀疑, 是不是真的有掌管命运的神,不然怎么会有这样令人惊叹的巧合,千丝万缕, 钩合交缠,环环相扣。
徐洛闻忍不住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白叔叔, 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我是做摄影的, 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老照片, 这张照片我很喜欢。”
白成礼二话不说把照片抽出来递给他, 又说:“这本相册里的照片你喜欢哪张随便拿。”
徐洛闻接过照片,感激地说:“我要这一张就够了。”他又问邵绮敏:“邵阿姨,你后来又见过那个姓博的男人吗?”
邵绮敏摇头:“没有。你白叔叔病好之后, 我还特地托关系去公安局查过, 整个C市都没有姓博的人家, 所以我笃定他告诉我的是假姓。 ”
徐洛闻点点头,没再说话。
白成礼和邵绮敏翻着相册聊起别的事情。
徐洛闻沉默着, 以先前的推测为基础进行着新的推测。
如果真的是裴家后人抓了白郎的父母, 那么C市是从K市返回H市的必经之路, 白郎的父亲在途径C市时逃脱, 身受重伤,被白成礼所救,伤愈后离开,并知恩图报给了白成礼一笔钱,那么之后呢?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去H市救白郎的母亲了?他成功了吗?
“小闻!”
徐洛闻的思绪被这一声呼唤打断,抬头问:“什么?”
邵绮敏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要准备做晚饭了,你想吃什么?”
徐洛闻说:“您做什么我吃什么,我给您打下手吧。”
邵绮敏说:“不用,你跟小郎今儿个都累坏了,歇着吧。”
徐洛闻点点头,抱着咩咩站起来:“白郎都睡了一下午了,我去看看他。”
推门进屋,走到床边坐下,却见躺在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
“醒了怎么不起?”徐洛闻问。
“你进来的时候我才醒。”白郎坐起来,“几点了?”
“五点,”徐洛闻答,“邵阿姨已经开始准备做晚饭了。”
“我去帮忙。”说着便要下床,徐洛闻忙按住他,沉声说:“我有要紧话跟你说。”
白郎看着他:“你说。”
徐洛闻把咩咩放到床上,起身去把门窗关好,回来时拿出那张老照片,递给白郎,说:“你看看这张照片。”
白郎接过一看,脸色立即变了:“狼!”
“嘘!小点声。”徐洛闻说,“你亲生父亲变成狼时是长这样吗?”
白郎盯着照片,摇头:“我早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
徐洛闻说:“我觉得照片里的白狼跟你变成狼时的样子很像。”
白郎抬头看着他:“你是说,他有可能是我的父亲?”
“我也是猜测,”徐洛闻说,“我先跟你说说这张照片的来历吧。”
徐洛闻先把白成礼讲的故事复述一遍,又把李潭关于裴家人幸存的猜测说了,再把自己的一番推测和盘托出,最后告诉他自己的计划:“正好我22号要去H市办签售会,就在四天后,我打算到时候趁机调查一下H市姓裴的医生,虽然查到你父母下落的可能性不大,但多少会有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