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之刃(21)
问这话的是LA成员里心性最活泼的一个也是胆子最大的一个,穆子星虽然是他们的老大,但平时相处起来却没什么架子,于是那人追问,“那现在不好了吗?”
这回穆子星沉默的时间更久,就在等待的众人以为自家老大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时,他们听到穆子星略有些迷茫地说,“没有,我只是不懂现在的他了。”
侧后方打量的目光长久的没有移开,雷邵扫了眼玻璃墙上反射出的光影,然后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青年。
“有事?”他问。
“额!”青年被抓了个正着,顿时腾的红了脸,嗫嚅道,“没,没什么。”
雷邵听闻,不易察觉的拧了下眉,随即脸上不辨喜怒地转回了身。
青年的其他几个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打算悄悄询问,结果那青年突然盯着雷邵的背影开口道,“先生。”
在雷邵再次看向他的时候,青年咬了咬牙,说,“您能不能跟星哥说说话或者叫叫他,或许他就能够醒过来了。”
众人一听,精神猛然一振,也都目光希冀的看向雷邵。
他们很早就跟着穆子星了,穆子星对老板藏着的那点心思小组的成员恐怕没人不清楚,而且有很多次穆子星身受重伤,昏迷之中叫的都是雷邵的名字。
这世上能让穆子星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雷邵。
还记得有一次他们被困在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岛上,穆子星原本就受了伤,加上气候恶劣,没有食物,他的伤口被感染,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很快就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是他很害怕的拜托自己同行的伙伴,“一定要叫醒我。”
他说,“我不能死,他不来接我,那我就自己回去见他。”
“您……”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雷邵,想说您对我们老大很重要很重要,说不定跟他说说话真的管用,但对着雷邵的眼睛,后面的话又全都说不出来了。
都说浅色眸子的人很无情。
这个说法不知道对不对,但雷邵那双瞳孔略浅的眼睛里,除了淡漠,真的好像装不下其他任何的情绪。
所有人都噤了声,周遭的气氛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雷邵才开口道,“你们先去休息,这里我会安排人守着。”
他没说自己到底会不会进去跟穆子星说话,其他人也不好问,留在这里除了担心,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LA成员便跟雷邵打完招呼后,一个一个满身疲惫的离开了医院。
等他们一走,医院外科重症区这块更是静的可怕,雷邵在玻璃门外站了半晌,随即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当得到探视许可后,雷邵先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用了些简餐,沉默地听手下报告了一下荣兴当下的情况,又折回了医院。
夜深人静,重症监护室里,各种医疗器械发出的轻微电子音不间断的响着,雷邵打开门进去,绕过蓝色的拉帘,来到穆子星的病床边。
在外面,隔着冰冷的玻璃窗,不太能看清被机械围绕的穆子星的面容,到了近前,才发现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有多么虚弱。
他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氧气面罩下的白雾要好久才能缓慢覆上新的,胸膛也看不到起伏,如果不是各个检测仪上堪堪维持身体机能的数据在轻微的变化浮动,雷邵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豁开了一条口子,他像一个重拾了痛感的人,密密匝匝的疼痛一圈又一圈的箍紧了的心脏。
雷邵嘴唇动了动,他很少会有紧张的时候,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子星。”
时间过了很久,医生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他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一如往常。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然而第二声他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微哑的嗓音终于泄露出了一丝复杂沉重的情感。
但逆来顺受了五年的人,在此刻却跟他唱起来反调。
穆子星睡颜安静,脸上不带一丝痛苦,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长眠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醒来了?
雷邵等了等,指尖触碰到穆子星汗湿的额头,像很多年前那样,迟疑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跟着这个动作,曾经的少年时光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雷邵喉咙猛地痉挛,有两个字走过经年日久的岁月,终于再一次被早已埋葬它的人提在了唇边。
“星星。”
床上的人安静的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穆子星紧闭的眼角悄然滚落下一道晶莹。
第二七章 疼吗
一周后,穆子星的情况终于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期间他偶尔会短暂的醒一会儿,但意识不清,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过,这对于一直焦心等待的众人来说依然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先生,今天星哥醒了大概半个小时,意识还是不太清醒,LA的几个人说,星哥认不出他们。”
雷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让他们每次别进去那么多人,太吵了。”
“是,”手下应道,又继续汇报另一件事,“还有阮宁少爷接回来了。”
雷邵听闻抽过一张纸巾擦干净手,然后神色冷淡的站在身,“把准备好的东西给我。”
客房里,阮宁正坐立难安的在地上来回打转,突然门开了,当他看清来人是谁时,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邵......邵哥。”
雷邵没应,走进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阮宁咬了咬唇,“你保证,只要我揭发秦信,把我跟他合谋的事情在家族会议上说出来,你就放过我?”
“这是我能给你的东西,”雷邵点了下桌子上厚厚的一摞资料,其中包括股权房产等等各项资产,“你的机票买在后天,回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说完雷邵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阮宁却突然大声问道,“为什么?”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要害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雷邵脚下步子微顿,侧过身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默了几秒他又什么都没说。
阮宁看着他抬步离开的背影,心理长久的不甘和怨恨此刻却变得五味陈杂,不知到底是何种滋味。
他没想到秦信会过河拆桥。
也没想到雷邵一早就知道他与秦信合谋想要推翻他。
更没想到,当自己陷入险境的时候,雷邵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现在还放过了他。
第二天,雷邵给荣兴集团下面的各个负责人下发了通知,公开处置秦信。
秦信虽是老派的代表,在荣兴有不低的地位,但他与季浩东勾结戕害掌权人的人证物证都在,那些人就是想保他,也保不下来。
等事情处理完,把神色各异的众人都送走,雷邵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管在这个位置多少年,他依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场面。
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了一会,雷邵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他不让人跟着,但属下怕秦信的残余势力狗急跳墙,威胁到雷邵的人身安全,还是偷偷的挑了一部分保镖尾随在了车子后面。
到医院时,已是夜深人静,雷邵在值班医生那里做了登记,随即缓步上了四楼的重症监护室。
下面的人说这几天穆子星醒过几次,但他每次来,床上的人都睡的很安静。
来到床边,雷邵照例揉了下穆子星的头发,这个动作刚开始充满了迟疑和退缩,但没几次竟然已变的顺手。
穆子星的头发有些湿润,现在的他极度虚弱,身上总是会一层又一层的冒汗。
因为生命体征都渐渐趋于稳定,医生白天刚刚给穆子星取下了氧气面罩。
雷邵把他的额发拨开,想了想,去洗手间拧了条温毛巾回来,然后一点一点地仔细给他擦了擦脸和侧颈。
穆子星身上的伤太多,雷邵没敢碰,只又帮他擦了下扎着留置针的手,但当他捧起那只缺了一截小指的左手时,雷邵瞳孔颤了颤,毛巾怎么也放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