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刑侦](228)
如果许辞真是凶手,他不可能不清理这些大量的、对他不利的痕迹。
祁臧曾拿这一点来反驳过文钰怡。
道理文钰怡也懂。但这些只是推理,并不能当证据使,根本上不了法庭。
现在张云富肋骨上的刀也有着类似的道理。
如果凶手真是许辞,他完全能做到将刀直接穿过肋骨间缝隙直达心脏,避免留下太多有指向性的证据。
就算他失了手,让刀擦过了肋骨,也一定只会留下浅浅的伤痕,而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现在张云富这块肋骨上的痕迹这么明显,它当然不会是真凶制造的,只能是自杀的张云富制造的。
如此,这个痕迹本身,就是他在自杀时故意留下的死亡讯息!
他不仅用自己的命换了许辞还一命,还拼了命忍着痛,故意让刀深深划过肋骨,以便留下能够让许辞脱罪的证据!
祁臧立刻看向步青云:“步老师,有劳你了。我是想让你试试看,能不能从这肋骨的伤口里提取出微量物质,继而证明,张局的致死伤,并不是由现场的单刃陶瓷刀造成的!”
后来步青云成功了。他熬了一宿的夜,带给了祁臧一个好消息——从肋骨伤口缝隙中提取到了微量的三氧化二铁。
那是铁锈,绝不可能出现在陶瓷刀上的铁锈!
于是,祁臧次日迅速带着文钰怡重新赶往了御龙山凶案现场。
他站在代表着张云富尸体的白圈附近,发现了尸体两边有两个窗户。那也是那间竹屋唯二的两个窗户。
其中一个窗户对准院子里,凶手要么在门口、要么在这扇窗户盯着许辞对张云富动手。
而另一扇窗户外是悬崖。
经过与文钰怡确认,警方赶到现场时,对着悬崖的窗户是开着的。
那么,既然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另一把刀。
很可能张云富用来自杀的那把刀,被他趁真凶不注意的时候,通过窗户扔下了悬崖。
第120章
“这太危险了, 祁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以找人增援你。”
这是文钰怡站在山崖之巅时对祁臧说过的话。
寒风冰冷刺骨,她裹紧衣服, 迫切地希望祁臧给她一个答案。
其实这答案非常简单。
残忍、恶劣而又缜密的真凶会检查张云富的伤口, 会检查现场的一切,甚至连竹屋周围,他恐怕都不放过。
怎么能让他不发现那把真正的凶器呢?
只能是将之扔下悬崖了。
这个答案虽然简单,但祁臧并不方便透露给文钰怡。真凶是四色花的人, 还很有可能是那个叫山樱的。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栽赃给许辞。可是许辞不告而别, 特意入局, 一定有他的用意。他或许收到了刘洋的任务, 是要去四色花做卧底的。
这种情况下,且不说警队到底有没有内奸, 就算没有,但凡四色花的人留意着这个案子, 发现警方没有迟迟没有发布对许辞的通缉令,山樱一定会认为,他的嫁祸手段失败了, 他当然也会认为, 许辞没有杀张云富。
许辞没有杀人,有足够洗脱自己的证据, 却跟着四色花去了缅甸, 山樱当然会怀疑他有问题。许辞去四色花做卧底的事情会因此暴露。他会被山樱毫不留情地杀死。
所以这件事祁臧得瞒着文钰怡, 他只道:“就当是我私人想去山崖下看看。这件事不必让任何人支援。也不必让大家冒险。交给我就好。”
“祁队你……”
“我不会有事。”
祁臧没有贸然行事,花了一天时间找当地的道士、农民等熟悉山路路线的人, 甚至通过社交网络找到了曾来过这里攀崖的人专业人士咨询, 再请技术队熟悉的同事实地调研, 帮他做了3D模拟, 通过刀具被抛掷时的速度,考虑到风力的影响等等,测算出它可能会出现的位置。
做好充分的准备后,祁臧开始顺着山崖之巅从上往下寻找刀具。
没有人能帮许辞了。除了自己。
他不希望他日许辞完成任务回来,却有着面临牢狱之灾的可能;又或者,即便山樱落网,有足够的证据和山樱的口供能证明,许辞是被逼迫着那么做的,他也许不会受到太严重的处罚,可警察这条路一定走到头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亲手杀了张局,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懦夫,所有人都会对他议论纷纷……
这件事甚至无关于他对许辞的私人感情。
一个几乎抛下了自己整个人生的、单枪匹马闯进犯罪组织只为将之摧毁的英雄,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富贵、官位,而只是为了正义,或者说为了一口气。
那么,就算他得不到应有的荣耀,也至少该得到大家的尊敬。祁臧绝不希望当有朝一日这样的英雄回到故乡,面临的是千夫所指,是所有人的不相信。
为求稳妥,祁臧每找三个小时,会回到山崖顶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就这样,他顺着山壁上找了一天一夜,总算在从山腰位置生长出来的一棵树上找到了那把刀。
时逢深冬,树叶已经零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由鸟做的鸟窝还挂在树上,那把刀恰落在了鸟窝里。
这是一把已经生锈的铁质刀具,刀身大小,甚至刀刃的宽度,都跟现场那把极为相似。
张云富和山樱是父子,也不知道这两把刀背后是否还藏着什么故事。但经确认,这把刀上面有张云富的指纹与血迹。
此外,“凡所触碰,必留痕迹”,刀刃狠狠划破张云富的肋骨时,肋骨也从刀刃上带走了一些物质。
这些物质被称为微量物证,它们足以证明,真正的凶器,是这把铁制刀,而非现场的陶瓷刀。
许辞将他的经历概括得非常轻描淡写,祁臧对于找刀的过程,也讲得非常简略,丝毫不提他双臂几乎脱臼,回去后端一杯水都疼,更丝毫未提那路有多险,即便做足了防御措施,山崖上下都算是有后备,也是险要重重。
听完祁臧的讲述,许辞就那么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然后他垂下目光,轻声问了一句:“冷吗?”
祁臧没听清,凑近了一些问:“什么?”
许辞重新抬眼看向他:“我说……山崖那边,风大不大,你冷不冷?”
“不冷。都过去了。”祁臧道。
“嗯,都过去了。”许辞想到什么,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可遏制地,御龙山上发生的那一幕又出现了在他的脑海中——
迎着微寒的小雪与山风,许辞推开门,看见伤痕累累的张云富。他用非常沙哑的声音对许辞开口:“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
“你认出我是八年前执行任务的许辞了?你跟外面那个人,从来都是一伙的,对么?怎么,分赃的事情没谈妥,窝里横了?我不愿意被外面那个人逼迫,但是你确实也是害死我所有队友,还妄图将一切嫁祸给我的人……这一刀,或许我还真对你刺得下去。”
说着这话,许辞提起手里那把山樱递给他的陶瓷刀,一步步走进竹屋中,去到张云富身边。
他抬起左手狠狠砸了张云富一拳,但只是看上去如此,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力劲已经全部卸了。
许辞提起张云富的衣领,逼问他:“告诉我,当年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出卖我的,说清楚!”
借这个动作靠近张云富,许辞小声在他耳边说的却是:“先假意和我缠斗,拖延时间。我会找机会带你离开。”
张云富对此一定并不持乐观态度。还有四色花的人在这里,他们手上还又有枪。
他们没办法两个人一起活下去。那么能保下一个也是好的。
何况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什么,自己是怎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利用,以至于对他的同胞造成过什么伤害。
他自诩这一辈子无愧于心。可偏偏生了个恶魔般的儿子。就算从弥补的角度,他觉得死的也应该是他。
此外,刘副厅那边显然有动作。许辞没准有什么任务在身。那么……如果能利用这件事,帮助他欺骗山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