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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天堂(76)

作者:阿列夫零 时间:2022-03-05 11:00 标签:破镜重圆 狗血 双向暗恋

  “就是刚刚那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她解释:“我丈夫和婆婆都在燕大任教,那位是燕大法学院的院长。”
  鼎润的同事只知道裴雁来在国外的教育背景,但我清楚他在燕大读到了大一下学期。我给李笑笑解释了几句,她沉默片刻,才意外道:“不愧是你的白月光,这也太莽了。”
  我想到一些事,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口舌,所以适时给李笑笑送上一个拥抱。
  “多的我也不说,你也未必想听。一定要快乐,永远做自己。”
  她也拍拍我的肩,语气郑重:“谢谢你。”
  我忽然想起我刚认识她那年。
  这女人像把荒漠里被暴晒也不褪色的刀,风沙都要避其锋芒。进入鼎润时,我早已过了最颓丧低迷的时期,但依旧像根腐朽的木头,就算穷途末路也不会开口求生。
  老何看不惯老胡,自然也看不惯我,差使我做这做那是寻常的事,老胡权衡利弊让我做小的牺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很自然的事。
  我始终记得,有次他和朋友在会所聚会,因为没有好酒,打电话叫我去他家里拿。零下八度的雪天,我低烧没退,在别墅门口等他助理送门卡等了三个小时,等拿着酒到了会所,他用走不开身做托辞,我在寒风里站到了凌晨三点半。
  说实话,如果不是老何助理联系了李笑笑和谢弈来接我,那晚要么是我用三万八千元的红酒给老何开瓢,要么是我没等到他人出来就昏死在雪地里。
  我记仇,但也记恩情。
  往事涌上心头,我此刻多少有些感性:“是我该谢谢你。”
  李笑笑撒开我。她很快明白我在说什么:“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还记着。”
  我浅浅地笑了下。
  她沉吟片刻,却突然道:“不过说来也奇怪,老何原来那个助理告诉我,那天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威胁说,如果再不叫人去接你,后果自负,所以他才联系了我们。”
  她想了想,继续:“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助理好像没过多久,就离职回老家了吧。”
  威胁老何的助理?
  去救我?
  “……你说什么?”
  我脑子一懵,强迫自己艰难地消化着信息:“这件事怎么从来没人和我提过?”
  李笑笑摊手:“当时听完就忘了,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
  是。
  如果有人一直在盯梢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那事情就不那么奇怪了。
  我看向裴雁来,他还在和那位教授交流,优雅美丽的皮囊仿佛从不褪色。我年少时曾一步步扒开神的面具,至此经年,又一寸寸摸清魔鬼的真心。
  他隔着过往的人群和我对视,我清楚自己的眼神太过火,所以慌不择路挪开目光。
  我太迟钝了。
  直至此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裴雁来一直都在看着我。
  只是他看向我的时候,我总是回头。
  “你知道吗?”李笑笑突然开口:“我不爱我丈夫,他也不爱我。我结婚其实是因为我妈。她年轻的时候操劳过度,现在身体特别差,不知道还能熬几年。她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像她朋友的那些孩子一样,在年老色衰之前,能找个人结婚,安定下来。她总觉得,女人这样下半辈子就没有忧虑了。”
  我有些意外。这些话她从没提过。
  “消灭个性就能拯救摇摇欲坠的整体性吗?”答案当然是不能,她没有笑,“但我没法拒绝我妈。我不想让她有遗憾。”
  可悲吗?毫无疑问的,但我什么都不能说。她或许是在婚前的十分钟想找个人倾诉,而我的立场只有倾听而已。
  五分钟后,典礼开始。
  鼎润的同事都在舞台的右手边,我在左边第二排的角落落座,旁边给裴雁来留了个位置。
  新郎个子不高,也其貌不扬,但气质端正文质彬彬。
  李笑笑没骗我,喜欢还是不喜欢,眼神能看出来。他们走向对方时克制又礼貌,比起新婚夫妇,更像是两位青涩的演员。但李笑笑的母亲哽咽得很厉害,她坐在轮椅上发言,麦克风放大她的呼吸不畅。整场婚礼,只有这一刻,李笑笑流下了眼泪。
  伴娘拿着婚戒上场时,裴雁来才姗姗来迟。
  司仪问女方,你是否愿意,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尊重他,接纳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李笑笑没说话,只点点头。
  沉默在此刻本应是很尴尬的,但婚庆团队气氛组很在线,背景墙上适时放起浪漫爱情的VCR。
  我注视着花台的一对新人,裴雁来主动摊开手,然后我抓住他,说,我爱你。
  郑重又不那么郑重。
  裴雁来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台上,摆弄我的手指。
  典礼结束时,冰雹停了。
  原本安排在草坪的自助餐又摆了起来,只是西花园的地势低,有积水,宾客全部移步至东花园用餐。
  宴会厅人群散尽,我也想跟出去,裴雁来却径直去了西门。
  虽然从没摊开来说,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并不喜欢人群。我跟在他身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西园。
  下完雨夹雪,花园里草木都被洗刷上水汽,空气格外清新,不远处传来小型鸟类脆亮的鸣啼。
  “来这儿做什么?”我蹲下去,去看一朵紫色的花。
  裴雁来说:“让你看看我。”
  我一愣,抬头去追他的身影。
  裴雁来逆光站着:“好好看着我,然后再说一次。”
  “说什么?”我问完,心里却有了答案,只是不太确定:“……我爱你。”
  裴雁来歪了下头,“刚刚你可不是这个语气。”
  于是我站起身,理了理领口,认真地重复:“我爱你。”
  “裴雁来。”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你,接纳你,忠贞不渝,直至死亡……”
  “……我也不离开你。”
  我篡改了宣誓词。我不避讳谈死,但畏惧分离。
  是漫长的静默。
  裴雁来和我对视,难得地不是在对峙。
  “那边有把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会儿语气前所未有得温柔:“帮我拿过来。”
  我被他蛊惑,只知道呆滞地说“哦”,然后从手边乐团拎起乐团遗落在这儿的小提琴。
  裴雁来应该挺久没碰过琴了。
  他站在阔叶常青的树冠下,架起琴,搭上弓时,刚出的几个音不太流畅,但很快渐入佳境。
  音乐的私密性决定了,裴雁来的每一次演奏都是情绪,我曾经在他家楼下偷听,或模糊或清晰。真诚和表达欲是裴雁来先天缺失的品质,可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他剥开自己,把心事说给我听。
  A time for us,死而同穴。
  曲子拉到一半,我去吻他。
  树从地里凸起虬结的根,琴被靠在上面。他暧昧地咬着我的上唇,骂我白日作怪,我解释说,耍流氓其实不是我的本意。
  是他勾引我的。
  我们去了厕所隔间,再出来时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
  东花园的宴会还在继续。我走入人群,心虚地把领子往上拉了拉,遇到谢弈多聊了几句,再转头时,裴雁来远远落在后面,被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漂亮姑娘拦住。
  裴雁来掏出手机,那姑娘也拿着手机,看样子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
  我顺手拿起一杯香槟,走近。
  “裴律,这酒味道不错,你试试?”我压根没喝,瞎扯的。
  那姑娘清秀甜美,看见我过来,笑了一下,然后就找个由头离开了。我不知道是该夸她太有眼色,还是该反省自己是不是脸色过分难看了。
  裴雁来指尖弹了弹玻璃杯壁,琥珀色的液面漾起波纹。
  “林小山,你前段时间和我说了什么?”
  我还在想刚才那姑娘的事,走神道:“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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