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现代耽美>

直上天堂(45)

作者:阿列夫零 时间:2022-03-05 11:00 标签:破镜重圆 狗血 双向暗恋

  乍一看真没认出来。
  我没想到昨晚应付我妈的话成了真,愣了两秒,然后听见他笑说:“是我啊!你没找到位置吧?来来,我对面空着,你坐,一起啊!”
  张小毛嘴碎且热情。我跟他不太熟,但久别重逢的老同学凑在一起总有话聊。
  三五句寒暄后,成年人的话题很自然地扯到工作。他听说我在律所工作,问我待遇怎么样。我照实答不算很差,但在首都仍旧过得拮据。
  现在回想,真不知道那二十多万积蓄我是怎么勒紧裤腰省下来的。
  张小毛和我大差不差,也是得过且过。单身,父母年迈,家里厂子收益不好,听耿一直说两过,他年前就把车给卖了。
  “……班长也是搞法律的,哎,他回国了你知道吧?”
  我咬开饺子,汤汁直溅进喉咙,呛得咳嗽了几声。
  即便裴雁来本尊不在,但绕来绕去总绕不开——是我这么多年都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之一。
  他是我一个人的魔咒,独自时想起会引发干渴和过分的欲望,但从旧识嘴里念出来,天堑会降临在我面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肉汁烫到舌根,很痛。我听见自己说:“嗯,知道。”
  张小毛语出惊人:“嗨,看我这话问的。你俩当年关系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仿佛汤汁返流,我又咳嗽几声,好一会儿才回应:“我们……我和裴雁来关系好?”
  耿一直和我走得近,他这么说就算了,怎么张小毛也这么讲?
  “啊?你们俩不是天天都在一块!……我没失忆吧。”
  我解释:“真的一般。是同桌,难免交集多一点。”
  这种错误的论断让我不安。
  哪天落到裴雁来耳朵里,难堪的又要是我,不如趁早把事实摊开,好过一昧自欺欺人。
  “你少谦虚。”张小毛却这么说:“我觉得班长就是和你好,把你当哥们,和我们都不一样。酸啊。”
  我拿勺子的手都抖了,真心话脱口而出:“你别吓唬我。”
  “班长跟我们那叫君子之交淡如水,跟你就是那个……”
  我嘴角一抽:“我是小人?”
  “草,我可不是那意思。”张小毛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连着摆手,不小心把旁边的醋瓶打翻。
  “哎哎!看我毛手毛脚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帮着他,一起用纸擦干流成一滩的陈醋,两张劣质粗糙的纸巾被浸透,染成很难形容的颜色,又听见他说。
  “对了,就像这醋。你看啊,水壶就算打翻了也没什么味儿,但醋瓶的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他继续道:“记得有一次,我和曹恒他们逃午休去打球,因为怕被李逵抓,就绕路走,然后在后山正好看见班长拿枇杷砸你。我和曹恒都看傻眼儿了。”
  “……”
  “班长多知道分寸一人,我们都没见过他和别人这么闹。”张小毛语气里真带点遗憾。
  我疑心要么裴雁来是绝顶PUA大师,要么这群人都像我一样是天生受虐狂。想被裴雁来暴力对待其实也简单,性骚扰一下,就能解锁在水里溺毙或者满脸伤疤的成就。
  不过还是算了,这殊荣我一个人享受就足够。
  “那是意外。”我说。
  高三的四月中旬,天气变热,教室里空调开始运转。空调很旧了,开冷风出气时尤其带着“呼呼”声,比较吵。
  午休时教室没人讲话,空调的噪音更明显。裴雁来嫌烦,干脆拎着教辅下楼。
  我是自己跟过去的。
  暮春的太阳颜色发暖,后山枇杷树一排,枝头挂着青黄不接的枇杷,光从枝叶的罅隙里漏在地上。
  裴雁来背靠着一课枇杷树,手背上落着或大或小的亮斑。
  我手里拿着英语三千词,看见他头顶有一颗将落味落的枇杷。
  那家伙没熟,砸下来能把人脑袋敲昏。我不欲打扰裴雁来学习,但又愿行好事,于是撂下手里的书,我从树的另一面悄声往上爬。
  树干很粗,但个子不算太高。没几分钟我就到了顶。
  但我大概是裴雁来克星。
  手刚摸上那根枝子,脚下就一打滑。我稳住身子,树枝却猛地一摆,枇杷晃了两下,就以肉眼可见的加速度直线下落。
  ——着陆点是裴雁来的发顶。
  “裴雁……”
  我只来及说了两个字,就听“咚”的一声。
  枇杷正中靶心。
  甚至从裴雁来的头顶,又滑到他手上的教辅用书上。
  救命,我去死。
  我垂下的腿猛地一缩,很心虚地窝成一团蹲在树上。
  适逢裴雁来默不作声地抬头看我,我张张嘴,解释道:“……想提醒你的,没来及。”
  “下来。”他轻声提醒。
  原则上我从不忤逆他,但关乎生死存亡,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断:“我,我再蹲一会儿。”
  “下不下来?”他又问。
  往日一句话他从不说第二遍,我觉得稀奇,但也察觉到危险。
  我表情木讷地回:“……还是算了。”
  然后裴雁来说行。
  书一合,青黄不接的半生枇杷落进他手心。
  他抛起来,颠了两下,像在估重,随后抬步就走。我以为大劫已过,一口气泄下来。
  但没能轻松两秒钟,裴雁来手里的枇杷就又稳又准地砸向我面门。
  我躲闪不及,额头中弹,“草”了一声,麻袋一样从树上滑下来。
  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一截手边的枝干,不然倒霉的该是我的尾椎骨。
  目光尽头是裴雁来的背影。
  三两虾饺和一碗豆浆都只剩碗底,张小毛和我的对话进行了十多分钟就走到终点。
  不长不短的际会,不至于弹尽粮绝到尴尬无话,也不至于滔滔不绝到意犹未尽。旧故就是如此,比“好久不见”多几句寒暄已经算是人间有情。
  出门往外,大路各分两边,他左我右,最后一段话是他开的头。
  “上学的时候哪能想到,我堂堂张小毛,没到三十,人生竟然已经望到底了。”张小毛摸了把隐现秃头危机的发顶:“不过想想,当年咱班星途璀璨的大明星,到现在也只是个婚庆司仪,我就又觉得不能全怪时运不济。”
  我看向他,他朝我笑笑,笑得并不辛酸,但我看完嘴里发苦。
  他说:“活着就是操蛋。”
  “你说的对。”我答。
  回到宾馆。我打开同学群,第一次点进孙汀洲的个人名片。我没加他,【添加到通讯录】这几个刻板的黑体字像是一道坎,横在我不可回望的过去。
  ID是“A若磐婚庆Louis”,让我很难把他与过去风光无限的孙汀洲划上等号。
  命运就像审判者陶特,重塑的力量各有所异,它却平等地将每个人打碎。
  又点进裴雁来的主页。
  他不分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半年可见仍旧空无一物的朋友圈十年如一日。
  世界上真的有人并不需要生活。他的一切简明又狭促,深不见底的黑,只容得下自己。
  晚上下起了大雨,我不想出门买饭,就叫了客房服务。
  点的是蛋炒饭和八宝粥,但因为是大年初一,所以宾馆还附赠了一瓶浓缩的葡萄汁。
  我拧开,果汁溢得太慢,晃了一圈后,零零星星漏了几滴在鞋上。
  今天穿的是双白色的球鞋。
  葡萄汁落在鞋头和鞋侧,洇开之后和红酒的酒渍相像,难以分辨。
  壁挂的电视停在央二台,春晚刚好重播到几位眼熟的明星合唱《想你的365天》。
  我在钢丝上行走,记忆却不受控制,回溯到和这首歌同频的某个场景。
  白象破笼而出,我再次看到它平凡的全貌。
  ——如果一定要找个分崩离析的节点,那是我和裴雁来的最后一面。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直上天堂

上一篇:坏种

下一篇:寻山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