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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死了+命中注定(24)

作者:樱桃 时间:2021-09-20 09:25 标签:短篇 重生 脑洞

    两个人对坐着,哭得泣不成声,给对方擦眼泪擦得满手心的水。在他和蒋磊的口中,胃癌好像是种非常容易治愈的病症,只要医学昌明,只要他们肯花钱,我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他们却没有问过我,愿不愿靠药物靠仪器,苟延残喘地活着。
    程远风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跟我保证:“我有个发小,叫大威,去美国读医科了,你记得么?他的导师是胃癌这方面的专家,我已经跟他联系过,无论有什么条件,我都会请到他来给你手术。小韵,哪怕你怪我,你恨我,可是我们好好治病,好不好?把你的病治好了,你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每天早上你起床,我就跪在你面前,让你先打一顿再刷牙,好不好?”
    我被他逗笑了,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去。他被我亲愣了,环着我的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只是使劲点头。
    原谅和理解并不是多么难的事,做到这些,只要一秒钟就够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早一些明白这个道理?
    不肯对对方坦白,不信任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胡乱猜测着事情的可能却不去询问对方,缺乏起码的沟通……原来这七年来,我们做了这么多错事。
“小韵,有三个字,我好像很少对你说……”他刚开口,被我捂住嘴。
    “程远风,”我含着眼泪笑,“我想跟你做,你敢不敢?”
    然后他拨开我的手,把我扑倒在沙发上。还是一贯的心急不重视前戏,吻得潦草又敷衍,双手几下动作,就把我脱个精光。我抬起腿,缠住他的腰,仰着头加深这个吻,下身一疼,他已经冲了进来。
    我想,这一辈子,唯一一个能让我痛得如此甘心的,也许只有这一个人。

“亲爱的程先生……”
    很久没写字了,一整篇,就数这几个字最难看。我把笔插进笔筒,抖一抖十六开的信纸,用双面胶粘在墙上。其实我完全可以给他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说这些话的,可我毕竟天性善良,哪怕要走,也体贴地给程先生留下点实际的纪念。
    与他把话都说开,就仿佛回到从前,滚完床单拥抱着说话,说着说着,又重新滚到一起。即使疲惫,可凝视着对方的脸就觉得满足。他打了几个电话,大洋彼岸的朋友再三表示这种大事尽管放心,抛头颅洒热血也要给他办好。他挂了电话跟我保证,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美国医术精湛,这种手术手到擒来。
    我笑着答应,看他围着围裙给我煮粥,把每一勺都吹凉,送到我嘴边。
    这个傻瓜,他一定不知道,在我轻易就原谅他的时候,在我抱着他喘息的时候,在我笑着答应他继续过这长长的一生的时候……
    我都在骗他。
    因为恨意而杀人,这杀戮就不是罪孽了么?
    如果说我的错,是不该罔顾他的意愿,背弃我们的誓言,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他根本不想要的投资的话,那么,我用我的死来赎罪。
    那么,程先生,我坐在床边,抚摸这人精致的睡颜。
    活着,是对你的惩罚。
    有些事,无论再怎么有苦衷,都不能成为理由,人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我把加了安眠药的水杯刷洗干净,放回茶几下面。墙角一个小小的包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下的东西。拉开门,最后回头望一眼我们的家。
    每一块木地板,每一方瓷砖,每一处家具,甚至卧室的壁纸。
    再见了。
    冬日的阳光一如既往迟来,天刚蒙蒙亮。我跺了一下脚,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来。蒋磊裹着大衣靠在车边,脚边一地烟头。我拉开车门,把包扔进后车座,坐到副驾驶位置。他也坐进来,看了我一眼,发动车子。
    我没睡够,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蒋磊暖着发动机,问:“都说清楚了?”
    “没来得及说清楚的,都写在纸上。”我说。
    “他老娘跟他说了你的病?”他问。
    “大概即便被儿子收购,也能凭借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了。”我说。
    “他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浑身冰凉,抱着我的时候抖得不成样子,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甚至跟他发小联系上,说要请美国专家给我手术。”
    “呦,那你还走?”
    “我有没有救你还不知道?”我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着摇摇头,往楼上瞅了一眼,问:“不后悔?”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看着他,有些怅然地笑起来:“我已经给我的墓付过首付了,那笔钱要不回来吧?”
    他也跟着笑,只是怎么笑,眼角都是下垂的。
    “蒋磊,有个问题我很想问你。”我说。
    “什么?”
    “你究竟是谁?”
    “你真想知道?”
    “别废话了。”
    “我有个大哥,”蒋磊挂档踩油门,车子平稳地滑出去,“我们感情很好,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后来彼此的生意做大了,来往反倒少了。我一直做正派生意,他的买卖却有点颜色。彼此有一年多没联系,忽然有一天,他妹子联系我,说是他犯了事,叫我帮帮忙。我知道怎么回事以后,二话没说,打算倾家荡产也把他捞出来。可是对方来头太大,我就是个生意人,费尽力气,也不过让他多活两年。这两年里,我经常去看他,虽然每次聊得都很多,可我总觉得有些话,他欲言又止。终于在他死刑前的最后一次探视,他托我以他的名义寄一个玉佛到一个名叫‘秦韵’的人那里。”
    我下意识地按紧了胸口的佛。
“你的照片,我之前见过。跃东哥的钱包里夹着,你趴在那里睡觉,显得很脆弱。我之前从来不知道跃东哥也喜欢男人,我玩男孩子的时候,他总是训斥我恶心。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毕竟他对你上了心,就算为你死了,也没有怨言,还嘱咐我,以后多照顾你。”
    我抓着自己的衣襟,尾音发颤:“蒋磊,你恨我么?”
“不知道。大概最开始想整你,可是后来也想开了。大哥是心甘情愿,他都不恨你,我跟着起哄干嘛?再说,我都答应他会照顾你了。”蒋磊从口袋里把烟摸出来,想了想,扔到一边,“大哥把他藏起来的所有资产都给了我,冲着这钱,我也得给你伺候好了。”
    他一脚油门,我被狠狠晃了一下。
蒋磊在院子里放了把摇椅,他这个人很喜欢午后摆个小桌喝个红茶装绅士,实际上二十岁之前都没品过咖啡的滋味。至今腰缠万贯,也就认识个奔驰宝马。
    我躺在摇椅上,一点点平复着心跳。从楼上走下来,就花了很多力气,最后一阶腿软,扶着栏杆才没有摔倒。如果被蒋磊看到我擅自下楼,还穿得这么少躺在院子里,大概会竖起眉头训斥我。
    他最近越来越像老妈子,在我痛得挣扎的时候压住我的双手不让我乱动,过问我的一日三餐。在死前拥有这样一份关怀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我翻了个身,对着太阳轻轻笑起来。
    感谢那一次追尾,否则蒋磊也许一辈子都只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探听我的近况,而不会这么真切地走进我的生命。
    虽然知道蒋磊出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还是心虚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在床上躺得都要发霉了,今日阳光正好,实在想出来晒晒太阳。被阳光扑在脸上,仿佛有一颗种子在体内发芽,焕发新生。
    每次捂住胃,大拇指上移一点,就探得到那枚玉佛。裂开的纹路有加深的迹象,在背后,纵贯的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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