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71)
不过他乖归乖,始终认为那晚的事情是个例。
冷静之后,乔苑林复盘整件事。他喝那杯酒真的是出于好奇,杯子小,喝下几口就一半了。而且他以为雷君明很快会到,不担心喝醉没人管。
他从小就懂得不能碰陌生人给的东西,防备心并不差,这次之所以疏忽,是因为那个男人根本没碰过那杯酒。
乔苑林反反复复地回忆,他十分肯定,那个男人要请他喝一杯,说完就离开了,几分钟后酒保才调好酒给他。
后来他点了一份玉米片,再后来他好像醉了,头晕发热,想出去透透气,男人才再一次出现。从头到尾,那杯酒都没经过对方的手。
所以,其实是酒保有问题?
又或者,男人和酒保是一伙的?那作为员工,整个酒吧是否存在见不得人的隐患?
乔苑林依稀记得酒吧名字叫“春风”,他写下来,连同印象里酒保和男人的全部特征。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作为行动派,他应当向鲍春山汇报,成立专题,但组里人力物力紧张,这种长线调查的案件报道几乎为零。
再说他是当事人,误入虎穴,身中伟哥,当街发热,实在是难以启齿。
趴桌上正愁呢,编辑小许从外面进来,说:“小乔,有人找。”
乔苑林耙了耙刘海,出去看见雷君明,有点尴尬,他本来以为对方挺稳重一人,现在感觉不太靠谱。
“苑林。”雷君明是来道歉的,“还生气么,那天让你等那么久,是我不对。”
乔苑林干笑:“没事,都是记者,我理解。”
雷君明解释:“节目人手不够,孙主任突然要我留下,对不起。”
“真没关系。”乔苑林还惦记调查的事,如果在采访部会好办许多,“师兄,那间酒吧好像有问题。”
雷君明问:“什么问题?”
乔苑林大致讲了一下,如果采访部愿意做,他可以提供信息和协助。
雷君明推了下眼镜,却说:“平海这么大,那个男的肯定找不到了。况且一间酒吧背后的利益链条错综复杂,你别纠结了,就当摔一跤,幸好没什么损失就算了。”
乔苑林愣了会儿:“噢。”
雷君明哄道:“总之这次是我不好,今晚我请你,一定不会失约。”
乔苑林说:“不了,我今天有事。”
他推脱得太明显,雷君明问:“那晚梁医生貌似对我有意见,他不希望你跟我接触么?”
乔苑林听见“梁”字就皮肉一紧,脸也烫,更敷衍地丢了句“我回头问问他”,然后在雷君明呆滞的目光里走了。
回到工位,乔苑林闲下来,想到梁承,扫过一格一格的键盘,想到梁承的腹肌,戴上耳机听摇滚,想到梁承凶巴巴地吼他。
那么个硬茬子,也会后怕么?
或许他并非没心肝,只不过和梁承在一起,叫安全感壮胆了而已。
黄昏,若潭的疗养花园美不胜收,从手术中心的窗口能眺望到池中的天鹅,梁医生一向不解风情,掠过一眼便拐进了男更衣室。
法洛四联症的患儿完成手术,他放松地伸个懒腰,打开柜门,拿出一条运动裤换上,下班想去跑跑步活动僵硬的颈椎。
系好裤绳,手机在兜里响,他摸出来打开,是一条微信。
他以为乔苑林怎么也得臊个半拉月,所以这些天即使不放心,也没接过、没去家里,结果这家伙却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乔苑林:最近忙么?
怪客气的,梁承编辑:还行。
乔苑林秒回:那晚的事,你忘干净。
梁承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在他怀里高潮了三次,尽兴至昏迷,塞进被窝都在轻轻打颤,系上铃铛,握着拳头在梦中还叫了几声“哥”。
他除非车祸失忆,否则是不可能忘掉了。
而且,憋了三两天才来提要求,会不会太迟钝了?
梁承换好衣服往外走,不答应不拒绝,坏心眼地回复:我可以忘记,但是有条件。
乔苑林:什么条件?
梁承:以后一滴酒都不许沾。
乔苑林:没了?
梁承:八月五号不许再约别人。
乔苑林:约法三章么,还有呢?
梁承停下,自己明白第三条没有多少底气,就当逗乐子,他回道:不许躲我。
按下发送,梁承揣起手机,暂时逃避乔苑林接下来的回复。大步走出手术中心,拐到走廊,他忽然顿住了。
墙边长椅上,乔苑林抱着背包和单反,正专心致志地看着那行字。
梁承有些断片,咳嗽一声。
乔苑林抬起头,也有点呆,亲口憋出个答复:“那我这不就来了。”
第53章
貌似是乔苑林第一次主动找上门, 说不满足是假的,虽然梁承直觉对方是有目的的。
“找我有事?”
乔苑林也不藏着掖着,那天被教训怕了, 还是先报告比较好, 说:“我要去那间酒吧, 不是喝酒,是调查。”
梁承面色稍沉,他能理解乔苑林作为记见的想法,但不等于他同意冒险, 说:“你自己去不行。”
乔苑林仿佛料到:“噢。”
梁承回过味来,前手瞅了瞅确认没别的同事在, 所以是找他陪着去?
半指宽的相机带子挂在乔苑林的细颈上, 梁承伸手一拨,勾着拉近半步,没表情地问:“怎么不约你雷师兄了?”
乔苑林撇撇嘴, 思及雷君明的态度有些失望,又不好背手讲人坏话,说:“人不够,孙老大非留他帮忙,他没空。”
梁承沉吟道:“他跟你说的?”
“嗯。”乔苑林不想管别人了, “走不走啊。”
天色擦黑, 路上堵了近四十分钟,乔苑林给梁承描述那晚的详细经过、疑点,到梵蒂街的时候夜幕彻底落下。
春风酒吧不像别的那么喧闹,走的格调文艺小资,第一次来酒吧街的人很容易选择它,比如乔苑林。
奔驰停在街对面, 熄火,梁承回想那个男人的容貌特征,问:“他有没有说怎么称呼?”
“没。”为了方便,乔苑林决定起个代号,“老油条,就叫他油叔吧。”
要观察酒保必须坐在吧台附近,乔苑林恐怕会被认出来,梁承让他留在车上,自己进去待一会儿。
两个人戴上蓝牙耳机,保持通话,梁承对记见这一职业有了新的认识,跟踪录像、蹲点暗访,快赶上便衣了。
乔苑林也挺来劲,摁着一边耳机说:“好刺激啊。”
“比吃了伟哥还刺激?”梁承损人。
“你给我忘了!”乔苑林实习时跟过一次暗调,“身上别带证件,万一被扣住不能暴露身份。”
梁承感觉被骗进沟里了,说:“那用不用起个代号?”
乔苑林正有此意:“苍鹰孤狼、百合牡丹、零一零二,都配对的,你喜欢哪个?”
梁承都不喜欢,说:“我,鸟嘌呤。你,胞嘧啶。”
乔苑林:“……”
梁承下车过马路,顺手解开胸前一枚纽扣,看车时侧过脸,眼尾轻扫副驾的车窗,挑起不走心的浅笑。
乔苑林几乎看呆,转瞬工夫,梁承一点都不像严肃正经的外科医生了,像混迹酒吧的风流男人,带着痞气,迷惑得人难分好坏。
还早,酒吧空着大片,梁承将几片区域转了一下,一共三个开放式大厅,地下还有一层是包厢,但非会员不能下楼。
返回外厅,梁承坐上吧台前,招手要了一杯麦芽威士忌。
耳机里,乔苑林说:“开车不喝酒。”
梁承握着杯子晃冰块,观察酒保,胸牌上是英文名“Richard”,他寻机偷拍了一张,搭讪道:“酒不错,你做多久了。”
酒保说:“一年,您是会员吗?”
梁承:“会员?”
耳机中乔苑林说:“那天也问我了,但没推销。”
梁承想了想,回答:“朋友是,他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