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123)
她抻了抻毛毯盖好乔苑林的脚,说:“我庆幸做了这个选择。”
“谢谢你变成我的家人。”乔苑林张手,犹豫着抱住贺婕,“阿姨,你能幸福我真的很高兴。”
贺婕轻叹道:“你这么乖,我可能会忍不住贪心。”
乔苑林问:“贪心什么?”
贺婕曾说无法取代母亲的位置,相处至今却产生一丝动摇,她腼腆地笑着:“就是不自量力地琢磨,对你和梁承,做一个真正的妈妈。”
乔苑林顿时觉得,老天真的待他不薄。
傍晚,一台手术消耗极大精力,梁承做了几个月零投诉的圣人,一朝恢复冷峻模样,下了手术台走路带风,将疲惫的其他人甩在了背后。
他惦记着家里,下班后一刻也等不及,破天荒地第一个离开了诊室。
一路超车,若不是消失得太快,其他司机恨不得降下车窗骂他。
驰骋到家,梁承平复气息后进门。客厅里电视放着电影,餐厅摆着肉馅儿案板,贺婕在包饺子,乔文渊也刚回来,洗了手负责擀皮。
二人一齐望过来,恍如每一个寻常的夜晚。梁承打声招呼,进屋找了一圈,绕回来问:“乔苑林呢,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乔文渊听着稀奇:“他那么大人,难道还用陪着?”
梁承顾不上解释,立刻给乔苑林打电话,作势出去寻找。
贺婕说:“你急什么啊,人又没丢,就在厨房剥蒜!”
梁承大步走到厨房,料理台前,乔苑林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套着小围裙,低眉顺眼地扒拉一头大蒜。
梁承松口气,走近捏上那截后颈,掐着乔苑林转回头来,兴师问罪道:“你诚心吓我?”
“是你关心则乱。”乔苑林越过梁承的肩头瞅一眼外面,拖鞋底子太薄,他踮脚亲梁承的嘴唇。
轻浅的一个吻,梁承却扣着他的后脑勺堵实了,咬他的舌头。
“唔。”乔苑林推拒,“不要。”
梁承用鼻尖描摹他的脸,暧昧如调情,问:“不要什么?”
乔苑林将音量压到最低,慌张地胡扯道:“不要……蘸醋的话,我给你倒酱油。”
“你想咸死我?”梁承在他的屁股抽了一巴掌,又故意把围裙的荷叶边拉了拉,“好好干活儿,小厨娘。”
手机振动,乔苑林手上沾着蒜皮,让梁承帮他掏出来。
安生了一整天,林成碧再次打了过来。
梁承觑着屏幕,问:“接么?”
“接吧。”
滑开通话键,梁承将手机举在乔苑林耳边,近距离下听得清林成碧在里面开口:“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
乔苑林不吭声,等下一句。
“儿子。”林成碧语气疲倦,“我们见一面,谈谈好不好?”
乔苑林道:“我明天没空,后天我会去找你。”
林成碧想尽快,同时又不禁抵触:“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乔苑林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林成碧罕见地语无伦次道:“苑林,你,你不要——”
“我还没做什么,”乔苑林打断她,“现在是不是很苦恼?”
大约是他的态度太陌生,林成碧怔怔地“嗯”了一句。
然后,乔苑林看了梁承一眼,重复对方十一年前的问题,他说:“妈,你相信报应了吗?”
第90章
乔苑林剥个蒜就能累着, 最先守在餐桌旁等候开饭,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他莫名感受到一丝年味。
一家人坐整齐, 乔文渊想起来问:“哎, 苑林, 你今天没上班?”
乔苑林被饺子皮烫得一哆嗦,说:“我请假了,明天也不上。”
二位家长一起探究地瞅过来,了解他不是消极怠工的人, 乔文渊道:“为什么,有什么情况?”
乔苑林回答:“我打算明天去体检。”
“你这孩子。”乔文渊没脾气地瞪他, “先前让你定, 你拖着,决定要去了又不跟我打招呼。”
乔苑林咽下饺子,说:“爸, 我要去若潭做。”
桌上没一个人能跟上他的节奏,梁承显然不知情地抬起头,问:“确定了?”
乔文渊有意见:“已经说好去三院了,从小一直在三院检查,还折腾什么。”
乔苑林夹起一片卤牛肉放进乔文渊的碟子, 笑眯眯讨好地叫了一声“爸”。梁承见状, 夹一筷子凉拌笋丝给乔文渊,喊了句“乔叔”。
乔院长顿时威武不起来了,在两个小的左右夹击下,看向老婆请求支援,奈何贺婕就顾着喝饺子汤。
他纠结了十来秒,打着官腔给自己找台阶下, 说:“行了,那今年就去若潭做吧,体验一下跟三院有什么区别。”
贺婕这会儿吭声了:“比你们贵,给孩子拿钱。”
一日三餐都并在这顿解决,乔苑林撑得慌,饭后拉梁承出门消食。起风了,小区里到处树影摇曳。
围巾捂着他下半张脸,梁承揣着口袋,并行一段路谁都没有开口。
湿润的夜风不断拂在面上,乔苑林启齿灌进去一点,打破沉默道:“明天会不会降温啊。”
梁承接腔:“会,后天有小雪。”
路灯的照明度极低,人们也武装得严实,乔苑林偷偷伸手勾梁承的指节,然后整只手被裹在拳头里。
他问:“后天你会陪我去吗?”
“别问废话。”梁承讲得凶,他明白以乔苑林的性格一定会找林成碧,不免担心,“见一面就搁下吧,不要再执着下去。”
乔苑林:“嗯。”
梁承牵着他停下:“不许敷衍,答应我。”
乔苑林说:“我心里的确有一套打算,从计划调查、收集线索、获知全部真相,最后一步是处理。这是她教我的。”
梁承记得,八年前的小屁孩儿就是用这套流程对付他。他道:“这不一样,那些证据不可能留着,只要她不承认,你钻牛角尖痛苦的只会是你。”
乔苑林在凛冽北风中昂起头,说:“究竟谁痛苦,见了面就知道了。”
梁承叹出一片白雾。
乔苑林骨子里遗传了父母的强势,但更能屈能伸,他犟完嘴哄道:“其他事我都听你的。”见英俊面目稍有松动,又说,“其实我一直挺听劝的吧。”
梁承哼道:“你主意大得很。”
乔苑林的下巴尖蹭出围巾:“主意不大,当年怎么敢泡金牌打手。”
健步走的大爷大妈从一旁经过,打量他们,梁承揪着乔苑林赶紧拐了弯,一边警告:“别在外面撒娇。”
第二天早晨,乔苑林起床后没吃没喝,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塞着耳机,在去医院的路上听了几首摇滚。
从出门堵到宁缘街,乔苑林都晕车了,好不容易排队开进医院大门,他提前下车透气。
急救队的司机班在训话,列成一排,他溜达到边上看新鲜,等梁承停好车过来一起走进门诊大楼。
来这么多次早就驾轻就熟,乔苑林说:“你忙吧,我自己检查就行。”
梁承道:“先上心外,我给你开检查单。”
乔苑林感觉跟去上刑似的:“我不,我从一楼开始。”
梁承干脆推着他走,到电梯间说:“一楼妇产科,请问你检查哪一项?”
周围全是人,乔苑林恼羞成怒钻进电梯,一瞧楼层索引牌才回神:“缺不缺德啊,妇产科在附属那栋妇幼中心!”
胳膊没拧过大腿,梁承押着乔苑林开始详细检查。他昨夜打点好了,清楚哪个科什么时候忙,哪位医生耐心或暴躁,怎么安排最节省时间。
乔苑林脱了外套挂在心外科的休息室,鞋带松了绑,前后躺平了五六次。
他抽完血压着棉球,途经饮料自助机遇见万金油,犹如他乡遇故知,说:“万组长,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