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的越冬方法(30)
作者:水在镜中
时间:2021-03-20 09:44
标签:狗血 HE 竹马竹马
这点有时候会让郁青有小小的喜悦,可是更多的时候是难过的。因为那样的润生看上去太孤独了。
也许等二毛将来有了喜欢的人,结了婚,再有了孩子,这份孤独就会消失吧。郁青想。可那还要等上很多年,是要等他们念完书,工作稳定后,才会去考虑的事。
而在那之前,润生就只有自己了。郁青在某个瞬间再次理解了奶奶所说的操心感。不过他并不觉得麻烦,照顾润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怀揣着许多心事,不知不觉间,郁青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回去的那个路口,走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他找人问了问,对方热心地帮他指了路,并告诉他有条近路可以穿回去。
郁青便顺着对方的指点走了过去。陌生的街区让人不太容易分得清方向,郁青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小公园。
这片地方很热闹,夜晚公园里也都亮着路灯,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路灯下和亭子里,手里拿着烟。还有人在池塘边走来走去。郁青迷茫地绕了一大圈儿,没找到出口在哪儿,于是只好停下来,东张西望地观察周围。
有个中年人在不远处看了他一会儿,向他走了过来,暧昧道:“小弟弟,有火么?”
郁青心中奇怪,但还是礼貌道:“没有,您问问别人吧。”
那个人却伸手拉住了他,声音里有点儿不甘心:“你要钱?多少钱?”
郁青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挣扎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不肯松手:“多少钱都行,你开价吧……”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上来,对着那人踹了一脚:“别他妈不要脸,人家没看上你。”
那中年人见有人过来,不太甘心地松了手,往地上呸了一口,走开了。
那个年轻人生得细眉细眼,他打量着郁青:“走错了吧?知道这什么地方么?”
郁青不太有底气道:“不是公园么?”
对方耸耸肩,冲他扬了扬下巴:“大门在南边儿,一直往前走就是。下回晚上别来这儿了。”
郁青向他道谢,顺着那条路出去,果然找到了公园的另一个大门。他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恰好瞧见有人拿着打火机,给另一个人点烟。然后那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离开大路,钻进阴影中去了。
郁青走出很远,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公园里都是男人。
他一路凭感觉往前走,最后又回到了夜总会那条街上。街上仍然很热闹,大排档里全是喝酒的人,副街上的小旅馆门口,有几个穿着妖艳的女人倚在墙边说笑。
时间已经很晚了,郁青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这会儿开始有点儿犯困。他在离夜总会大门不远的一个街口坐了下来。
身后的裁缝铺子已经关门了,只有门口的灯箱亮着。郁青靠在灯箱边上,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与呵斥声把他惊醒了。
郁青睁开眼睛,看见警察从小旅店里像牵羊一样牵出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命令他们抱头蹲在地上。
有男人直接哭了起来,抱住给自己戴手铐的人的大腿:“我是头一回……真是头一回!”
对方呵斥道:“好好蹲下!”
有便衣模样的人嘟囔道:“搂草打兔子,哪成想打到了一群真兔子……”
郁青在霓虹灯的灯彩下望去,那个蹲地大哭的男人,不正是之前在公园里拉住自己的人么?
他刚想仔细看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看什么呢?”
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郁青身后,搂住了他的肩。
“演出结束了?”郁青惊喜道:“好早。”
“不早了,都十一点半了。”润生另一只手上提着个纸衣袋,身上已经换成了白衬衫和黑西裤。他随手扯下了衬衫上的领结,声音有点儿软:“等好久了吧?”
郁青诚实道:“我睡着了。”
润生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会儿开个房再好好睡。”
“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旅馆了。”郁青望着地上蹲着的一片人:“这家好像是不成了。”
润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困惑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仰起头,冲人喊道:“在旅馆睡个觉,凭什么抓我?”
结果他挨了一脚:“凭你搞男人,打死你都不冤!”说着又踹了他一脚:“不男不女的玩意儿。”
不知是哪个围观的人率先向地上唾了一口:“变态,恶心人。”然后更多的嘲笑和唾骂都出现了:“流氓罪没跑儿了,这种人,都该送进去劳教……”“活着干什么呢,浪费粮食……”
有人冲地上的人丢了块石子。挨打的人痛叫了一声。守在旁边的便衣懒懒道:“看什么热闹,散了散了。”
话是这样说着,却没能阻止更多的石子和唾骂冲着地上的人落去。有人哈哈大笑,有人鄙夷地咒骂。
郁青心里一阵难过。他看清楚了那个问“凭什么”的年轻人的脸——是在公园里给自己指路的那个人。
肩上似乎猛地一疼,是润生抓紧了自己。郁青扭头,只见润生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个年轻人被碎砖砸在头上,跌倒了。警察踢了他一脚:“蹲好蹲好!”
郁青实在无法看下去,忍不住张了口:“他不是坏人。”
少年的声音不算高,周围却忽然一静。
半晌,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这小子也是吧?”
更多的人附和:“我看他刚才就在旅馆那儿……”
“是啊,好像也是从那个旅馆里出来的。”
警察向郁青走过来。润生死死掐着郁青的肩膀,带着他向后退去,却发现他们早被看热闹的人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马凯攥着一把烤串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诶,原来你俩在这儿呢,我找你们找半天了……”说着拉住润生,就要往外走。
便衣拦住了他:“你是哪个?”
马凯热络道:“哥,你不认识我啦?我在那头开浴池的,你还上我那儿洗过澡呢。亲戚家的小孩儿,毛都没长齐,放假了满街乱跑……”说着在郁青后背上狠拍了一巴掌:“大半夜不睡觉,就会作妖!”
那人犹豫了片刻,有同事道:“啊,我认得你。你家浴池还挺干净的。但我跟你说,你那浴池人来人往,也是重点观察场所。最近严打,看见有不对劲儿的,记得报告啊。”
“那一定,一定……大晚上出来干活儿不容易,我这刚买的烤串儿……”
“行了行了,烤串儿你自己留着吃。没事儿赶紧把你家小孩儿领回去……”
“诶诶,那不打扰你们了。”马凯很有眼色地拉过两个少年,把他们带出了人群。
一直到走出很远。他才劈头盖脸地冲郁青道:“你傻么?见了这种事还不赶紧走人,乱插什么嘴?赶上严打,稀里糊涂被拉过去劳教,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郁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后怕,他微弱地辩解道:“可是那个人真的不是坏人,我走错了路,他还给我指路来着……”
马凯叹了口气:“好人坏人的,都和你没关系。你又不认得他。”
郁青仍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被抓啊?”
“都说男的和男的搞属于耍流氓。因为不正常,变态。”马凯含混道:“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吧。不过细究起来,我也说不清楚……这年头,好些事儿它就是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事儿,就别去钻这个牛角尖儿了。人活着嘛,就是活一个稀里糊涂。”
润生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始终紧紧攥着郁青的手腕,把郁青攥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