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的越冬方法(100)
作者:水在镜中
时间:2021-03-20 09:44
标签:狗血 HE 竹马竹马
“哎呦有什么的啊,相亲这个事呢,就是不打鱼搁楞水。成不了是正常的,成了才是赶上好运了呢。”她冲郁青笑笑:“那咱们这就算是混个脸儿熟,将来没准儿有互相求着办事儿的时候呢。”她冲郁青轻快地笑笑,背起了挎包:“行了,我也得回去上班了,有机会再见吧。”
郁青冲她点点头,见她走远,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转而想到那姑娘方才说的话,又有些反应不过来似地慢慢坐了下来。
润生不是那样的人。他对自己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厂里总是风言风语乱传一气……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可他没办法不去想。
回去路上,郁青一直心不在焉的,差点儿被自行车撞到。可工作又不能不做。
他先前因为家里的事请了假,是同事替他完成了他的那部分。最后郁青决定先把别的事放在一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事,给同事再添麻烦了。
这样埋头干活儿,等到做完了日程表上所有当天的工作时,才发现办公室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郁青整理好文件,和还没下班的同事打了招呼,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办公楼。
入冬了,夜晚外头格外冷,呼吸间都是白气。郁青没吃晚饭,可他这会儿一点儿都不饿。
离开了工作,白天时的种种便重新回到了脑海中。他踩着寒凉的月光,一个人穿过偌大的广场和宿舍区,最后在靠近江畔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黑暗中有微光明灭,一道影子模糊地落在地上。
郁青心里明明很难受,可又有种习惯性的安定感:“润生。”
润生靠在白桦树上,自顾自地吐了口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郁青涩然道:“这话要问你……你怎么,好久都不来这儿了?”
第89章
润生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不想见你。”
风再冷,也没有这话来得让人心冷。郁青压下喉间猛然涌上的苦意,低声道:“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错?你怎么会有错。要错也是我错了。”润生自顾自道:“你怎么都不问我,白天那个女的是谁?”
郁青心里猛地一颤,可还是顺着润生的意思,低声道:“是谁?”
润生轻笑:“周工的闺女啊。你要我相亲,我便去了。瞧,是不是很合你的意?”
郁青无措地望着他:“我从来没有让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润生的声音里有怪异的笑意:“你说要瞒,那我就瞒……你说要瞒一辈子,那就瞒上一辈子……”他抽了口烟,慢慢吐了出来:“然后我发现,原来你是对的。除了瞒,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曹宇本来四处和别人说咱俩关系不正常,现在我身边有了这么个女的,他也不提那事儿了。我从前觉得你有点儿笨,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聪明极了,笨的人是我……”
郁青喃喃道:“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让你去和姑娘谈对象啊……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润生望着月亮,冷酷道:“会啊,会一辈子在一起,只要你想。”
郁青在黑暗里看着润生的侧影,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他想说什么,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可你……可你说过你不喜欢女孩子……那不是成了骗人了么?”
“我不用喜欢啊。”润生仍然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笑着。
郁青喃喃道:“人家知道了,是要伤心的……”
“那关我什么事?”
郁青简直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能去这样连累别人……”
润生讥讽地笑了:“什么叫连累别人?你和我明明没碍着任何人,可却要时时刻刻忍受着别人的眼光,一辈子都得偷偷摸摸,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在一块儿……这样的‘别人’,连累一下又能怎么样?我还没去杀人放火呢,够善良了。”
他猛地掐灭了烟,转过头来,浅色的眼睛盯在了郁青脸上,声音变得很轻:“别把自己说得多么干净了,你不是也去相亲了么……”
郁青急切道:“那只是赶上了,不好推辞……润生,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结婚,讲好了要和你在一起,就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可你还是去了,是不是?”润生漠然道:“你总是没办法拒绝别人。今天妥协一点,明天再妥协一点。有些事是早晚的事。”他古怪地笑着:“在这世上,我比谁都知道你。因为我就是这么得到你的。”
郁青说不出话来,他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眼前也渐渐模糊。
润生靠近他,轻轻道:“但我不会怪你。我和你不一样。就算你去结婚生小孩,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来找我,我就永远都在这里。”他抬起手,指节轻轻在郁青眼下擦过:“这段时间,我试了试——不见你,不听你的任何消息。我想知道没有你,我能不能过日子……瞧,我过得多平静啊。往后你想我,我就来;你不想我,我就不来……好不好?”
郁青说不出话来,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茫然失措地看着润生。
润生碾了碾指尖:“你哭什么?问题解决了啊。”
好半天,郁青终于听到了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这算哪门子的一辈子在一起?”他抽噎着,用力挥开润生的手,嘶声道:“傅润生,你混蛋!”
“混蛋?对,我当然混蛋!”润生放下手,声音终于失了平稳:“我害你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害你担惊受怕到处躲避,害你差点儿进监狱……”他牙关颤抖:“你该骂我……你早就该骂我了!可你为什么都不来责备我?!你是故意要让我愧疚,让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你,是不是?”
郁青仿佛当胸被捅了一刀。他慢慢摇头,向润生靠近:“不……对不起,润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润生却往后退了两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放你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郁青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润生,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充满了胸口。它们翻搅着,涌动着,最终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那还不如彻底分开!”
四野俱静。
半晌,对面的润生忽然笑了。郁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傲慢而悲伤的笑容:“我就知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他似乎再也不想多看郁青一眼,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空寂的江畔,郁青望着他的身影在月光里越来越远,直至没入黑暗,终于忍不住摇晃两下,靠在了冰冷的白桦树上。
胸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只有寒风无情地穿过身体,呼啸而过。郁青捂紧胸口,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和润生的分别。不是在青年,也不是在中年,而是在他们老去之后。所有的图景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润生两个人。他希望自己能比润生晚一点走——只晚一点点就可以,这样能料理好最后的那点事。如果是自己先走,润生多半会直接垮掉。他不想润生那么伤心。
现在那一切关乎分别的想象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郁青那一夜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胸口有点儿闷闷的。清早起来,眼睛仍然是红肿的,咳嗽也厉害了些。室友问他,他只能说是上火。
车间又来催机床的说明书。他和同事一起实打实地熬夜加了两天班。
在加班的间隙里,他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起润生。
我不怪他。郁青对自己说。我真的不怪他。等到忙完这两天,就去找他……
两天后的上午,说明书的所有译稿终于汇总完成了。郁青揉了揉胸口,下楼去交材料。大概是感冒加上熬夜的关系,他感到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