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身(54)
他喉咙哽咽,不再说下去,垂眼看手表,离十二点还差十几分钟。他将自己全身上下穿的戴的想了一遍,都没什么合适的,只有手里这朵刚摘的花还鲜活,于是送到高允哲面前:“对不起,没提前准备礼物,暂时问大自然借一个。”
高允哲没有接:“我没要求你送礼物给我。”
褚易往他跟前递了递:“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拿着吧。等明年,我会好好准备的。”
明年。怎么能这么说。褚易心想。明年他还会和高允哲一起吗?他们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
可高允哲不再拒绝。他接过去,将花放在掌心。褚易刚要说什么,山顶夜风袭来,吹得他狠狠打个颤,更从高允哲手中无情卷走那朵花,一同消失黑夜中。
alpha想握紧手,太晚了,花已经被带走,他什么都没抓到。
褚易怔了怔。是他不好,非要向大自然借礼物,老天要收回去也很应该。只是太快了,快得连一刻美好都留不住。几乎是一瞬间,褚易的眼泪簌簌流下。泪腺今日罢工,他实难控制,只能慌张地转身抹去。
“风太大。”他找借口:“吹得眼睛疼。”
如果高允哲是个冷酷的人,他应该什么都不做。或者他够绝情,那么就取笑两声。但alpha两者皆非,他来拆穿他了。他拿开褚易的手,问:“哪里疼?”
褚易回答不了。于是高允哲多问他一次。哪里疼。
眼泪就挂在脸上。褚易用问题代替回答:“高允哲,如果一个人感到疼,是不是要实话实说才对?”
alpha回答:“要说,否则别人怎么知道。”
褚易张开嘴。真的很难。他想。最后只是抱紧手臂,抬头看着眼前的alpha:“好冷啊。”
高允哲也是一样感觉。他靠近一步,拉开风衣裹住他,一同抵挡凛冽寒风。他们头靠头,相拥的姿势并不完整,却适合在此刻短暂取暖。远远城市中,剩余灯火一盏盏暗下,温馨家庭不再给他们欣赏,世界于凌晨重归沉沉的黑。就再等。多等一阵。天边日出总会来到。
第49章 鸳鸯(1)
聚会过后的几天,褚易接到美娜的电话。对方专程打来道歉,接起后,女孩不讲话,只小声啜泣,还是褚易先叹气,问怎么了,打来又不开口,在等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吗?
美娜呜呜道,小易,对不起。说完不够似的,一连补上好几个。对不起,对不起。褚易拦住她,说我没在怪你,但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那天不该那么大声吼你。
两人在电话里互道抱歉,听得美娜破涕为笑。你哪有错,小易。女孩柔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太傻了。
话语间情绪平静,美娜挺少用这种语气,她平时讲话大大咧咧,像只麻雀。褚易不放心,问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我没事,我在家。
褚易问,真的吗?
美娜嗯一声,换回以前的活泼口吻,说好啦,我要去做饭了,阿风催我呢。
女孩先挂了电话。褚易听了会忙音,他不确定美娜说的好有几分真实,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个新年。他放下手机,汪嫂在楼下起居室,见了他问:“褚先生,你准备好出门吗?”
好了。褚易答,他跑下楼,到门口。汪嫂为他穿上大衣:“外面冷,褚先生,前天你和东家半夜回来,我听见你又有几声咳嗽,要多注意身体,别再生病了。”
褚易拍拍自己:“放心,早养好了,可以随便折腾,这不就要去多锻炼一下吗?”
汪嫂哭笑不得,给他递上运动包,轻轻摇头:“年轻人。”
他微笑,接过说谢谢。
褚贞今日约他打球。堂弟近日不再将自己关在家中,开始往外跑了,好事一桩。
到了网球会所,褚贞已在热身。天寒地冻的时节,打球都移进室内,对方看见他,欢快招手。
不错,脸色红润,笑容可爱,已恢复成原来模样。褚易换了衣服,陪褚贞打了几局。他大病初愈,打了半小时就有些累,坐到一边休息。倒是褚贞今日体力不错,没打过瘾,就跑去和熟识的omega球友切磋。
褚易坐着喝运动饮料。上次来这里还是深秋的事情,他想起那次与高允哲的三局球赛,当时他输个彻底,恨自己每次遇上高允哲都赢不了,心中只有怨怼,却没有仔细想过是为什么。
他对高允哲的恨似乎来得很理所当然。他们初次见面不愉快,再次见面更不愉快。他放任自己的偏见,认定对方是alpha沙文主义,讨厌beta,但接触至今,他知道对方并不如此——那他是仅仅讨厌自己?可能,毕竟高允哲曾经当面对他说过,我很不喜欢你。
现在也是吗。他下意识想,却立即反应过来。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使劲拍一拍脸,从思考中抽离。这时身边经过两个omega,见到他之后,其中一个发出声冷哼。褚易分出注意力,眼熟,是高允恭的花瓶伴侣陈芳泽。
两人只在陈知沅生日宴上见过一面。褚易放下水杯,主动打招呼,说你好。对方没想到他表现如此爽朗,冷冷表情僵在那里,有些尴尬,于是假装咳嗽,悄声与身旁的omega说了几句,对方点点头,先一步离开。
送走无关人员,陈芳泽站到褚易面前。这架势,褚易觉得好笑,他太熟悉,陈芳泽是要来向他兴师问罪。
在今天以前,他们未有往来,自己能有什么得罪对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褚易叠起腿,放松姿势,说:“有事吗?”
陈芳泽顶一张漂亮面孔,嗓子很细:“请你离允恭远一些。”
褚易挑眉,假装惊讶:“你说高大少爷?我与他只见过几次而已。”
“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陈芳泽抬声,他大概不常与人吵架,大声说话脸都有些红。“上次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这个beta很……很不要脸。”
哇,说话也太扭捏,哪有人这样寻衅?褚易环着手:“噢,你说那件事。冤枉了,高大少爷自己上门,又是要送我新屋,又是不让我上楼,我怕他话太多说得累了,就好心送他一脚请他安静,这怎么能叫不要脸?乐于助人还差不多。”
“你!”陈芳泽气得瞪圆眼睛,说不出话。这人雷声大雨点小,如果说陈知沅是真老虎,陈芳泽充其量就是一只纸糊的,褚易哪里害怕。
他沉下声音,继续说:“我想你心里明白高允恭来方宅做过什么。你不找他算账,跑来与我叫板,是觉得我能任你拿捏?不好意思,除了高允哲,你们高家随便谁来,我都没必要装好人招待。再说,高允恭整天上小报,单是我拍过的花边新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怎么不见你有勇气去他包养的情人那里讨说法?”
这番话正中陈芳泽痛脚,他面色惨白,嘴里只你你叫唤半天。褚易摆摆手,截住他话头:“别你来你去,我叫褚易。陈芳泽先生,如果你有兴趣找我吵架,记得下次提前预约时间,我也挺忙的。”
omega咬紧嘴唇,他被褚易堵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上,嘴一扁,竟然有点要哭的意思。褚易瞧了,有点傻眼,还以为这人是那种娇生惯养、脾气不好的名门omega,怎么脆弱到连一点重话都听不得?
恰好褚贞打完球。陈芳泽见有人过来,捂着脸跑开了。褚贞与他擦肩而过,见对方欲哭无泪的模样,好奇问褚易:“发生什么了吗?”
莫名其妙。褚易将发生的事情与褚贞提了。堂弟啊一声,说:“我听姑姑说过。她和陈芳泽打过几次牌,这人是陈家分家出身,家境不怎么好,与高允恭的婚事是陈知沅一手包办,平时在高家都需看这位伯父的脸色,所以性格有些唯唯诺诺,他们太太圈也不爱与他来往。”
褚贞说着,叹一声气:“其实也挺可怜。我想他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作为omega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被安排嫁给一个高允恭那样的alpha,生活肯定不太顺心。”
“那也不该找别人出气。”褚易拧开水递给褚贞:“配偶不是好人,不意味着自己也要做一样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