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瘾(38)
作者:扶他柠檬茶
时间:2021-02-20 10:15
标签:甜文 虐文
阿杰转身向院外走。那是他们唯一放松警惕的时间——在他背过身的时候,孩子突然冲向他,将口袋里的一个小型注射囊刺在了他的背上。
那种一次性的注射器一旦压力改变就会立刻把容器里的注射液打进人体。阿杰推开那个孩子时已经晚了,空注射器掉落在地,他也很快感到窒息。
注射器是夏墨派人转交给老人的,老人却转交给了孙女,让孩子替他动手。
许驼解决了他们俩,把尸体推进井里。孩子被杀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也只是按照爷爷教的那样做而已。
“……我没办法把阿杰带回来,把他留在了附近的草丛里。”他将头靠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吸着,对于许驼而言,这可以算是情绪崩溃的标志,但他只用几秒钟就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对我说,“走吧。我们去北方。”
“——你把他丢下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你想去哈尔滨吃冰淇淋吗?那边有一个老俄罗斯的牛奶冰淇淋很好吃……”
我握住他的手,安静地握了一会儿。进入高速的车辆偶尔从我们旁边划过,车灯照亮他的侧脸。
许驼说,还活着。
——那应该是某种神经毒。我知道他的考量,如果阿杰濒死,我们的确没办法带着他继续走。
是他让许驼把自己留下的。
车头调转,我们赶回阿杰现在的所在。漆黑而无灯的乡间道路上,能收到本地的小音乐电台,它并没有说杰克曼的事,而是和外界脱节般放着一首许多年前的老歌。模糊的女声唱着熟悉的歌词,我知道旋律和第一节 的歌词,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后面该怎么唱。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我们找到阿杰时,他还有轻微的呼吸,整个人烫得像烧起来一样。神经毒会让体温紊乱,我沿途去买冰饮,帮他裹进毯子里。
他没有意识了。他的体温会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死于呼吸抑制。这种毒理论上会迅速致死,但或许是个体差异,阿杰仍然在苟延残喘。
我以为许驼会提出替他了结痛苦,然而没有。我们内心都怀有一丝希望,就是奇迹会发生在阿杰的身上。
三天后,奇迹发生了。
当我将冰水瓶裹进他的毯子里时,阿杰有了反应——他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我睡了多久……”他苍白的嘴唇颤动着,“我听见有人唱歌……唱得很难听……”
他熬过去了,可清醒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在之后的半天,阿杰的意识状态时而清醒,时而恶化。
许驼在动危险的心思,其实我们都在动那个心思——找医院救他。只要还有医治的可能性,就去试一试。
但他的状态不太可能是地下诊所能解决的,黑诊所抵御几十万悬赏诱惑的可能性也不大。我想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帮手,只要许驼能替我找到安全联络方式,我就可以联络他,试探他的态度。
在简单的商量后,我用许驼教的办法,用公共电话亭拨打了中转机,再联到祁蒙竹的手机。
如果他挂电话怎么办?如果他直接报警呢?……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电话接通了。祁蒙竹的声音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问:“戴雪明?”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听起来像疯了。
我们开高速回去,回到最初的城市。祁蒙竹会让人在进城的收费站外等着,那些都是为他的家族企业保守秘密的律师与行动员,他们不会过问我们是谁,不会记住我们的脸,不会和任何人提及今天的事。
警方认定许驼和杰克曼都已经逃往外地,没人想得到他们还敢回来,事实上他们理论上也并没有回来的理由。
我们和祁蒙竹的人接洽完成,然后前往祁氏集团控制的私立医院。赛跑是从进入医院开始的,一旦进入医护往来的医院,秘密就最多只能保持七十二小时。
阿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许驼说:“其实这样也不错。他很久没这样好好睡过了。”
“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祁蒙竹问。
“应该说,不管怎样,最后都会弄成这样。”
祁蒙竹耸耸肩,他转而看向我,眉头皱了起来:“你呢?你怎么也弄成这样?”
“我?”
“你变了,你没意识到吗?”他说,“你的眼神像个死人。”
我没办法反驳。我甚至比那边熟睡的阿杰还要诡异,在一个随时会等来警察的环境里,我睡不着觉,从前我觉得通缉犯只要逃就行了,饿了路边小卖部买吃的,晚上睡车里,一口气在穷乡僻壤过几十年……但我现在根本不算被通缉,只是“陪跑”,压力都快要将我整个人压成粉末。
在收到阿杰的检测报告时,祁蒙竹正在和我聊我家的事。我失踪后,我妈和周叔以为我被许驼杀了。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被查了一遍,包括他。
“你以后有什么想法?跟着他亡命天涯?”
“……等他安全了,我会回去的。”
“他不可能安全的。你看见杰克曼的检测报告了吗?他没救了。他现在还活着,只是死不了,他不会再醒过来了。”祁蒙竹将报告递给我,“许驼和他是一样的,殊途同归。走进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彻底了断的人,都不会善终。”
我们最后去看了阿杰。他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近乎透明。我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这个人的五官,他的五官很深刻,但却不强势,这样熟睡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很温柔的人。
许驼拿着枕头,轻轻盖在他脸上。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按下去。
然后他把枕头递给祁蒙竹。
“我以前一直不喜欢你,以后也是。”他笑着说。但我看见他哭了,我第一次见到许驼落泪,这是从前从未想过的情景。“我一直羡慕、甚至嫉妒你,祁蒙竹。我想,该是怎样养尊处优又一帆风顺的人生,才会养成你这种自命不凡的傻逼。”
枕头被接过,祁蒙竹难得没有反驳,而是自嘲地笑了。
“但如果每个注定出生成长在金字塔顶上的人都和你一样,说不定这个人间会像样些。”他抱住祁蒙竹,拍了拍对方的背,“你送阿杰走吧,送他去好一些的地方。”
我们离开病房,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我看见祁蒙竹将枕头按在阿杰脸上。
他试了很多次,都没能下得去手。
许驼没有回头看,他让我代他看,确认阿杰会从痛苦里解脱。
——祁蒙竹的动作很轻,他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最后不得不将身体也压在枕头上。我看了很久,直到病床旁的监护屏幕上的心电图失去生命的起伏。
“好了。”我拽了拽许驼的手。他花了几分钟才回过神,又恢复了那种假面般的从容微笑,和我一起离开了医院。
第27章
两侧的街道还是那么熟悉,这是以前我上下课的路。
从路口可以看见我家的楼层。工作日的下午,住宅区没什么人往来,我抬头看了一会儿,再回过神的时候,原来在身边的许驼已经不见了。
就像是直觉,我在旁边的树后找到了他。他以为我会慌张地去附近找他,等我一离开,他就趁机走远。
“你以为我几岁了?”我抱着双臂把他堵在墙角,“你为什么只想一个人走?”
“你知道为什么。”他指着远处的住宅楼,“——都到家附近了,你该回家了。”
“……我担心我被……”
“——你没有被通缉。”他打断我的话,“我不用带你走。回家去吧,就说是突然觉得工作压力大,去什么地方旅游了。你跟我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撞开我要走,我抓住他的手腕,几乎要开口,话都到了嘴边,却被咽了下去。
那句话我说不出来,最后属于正常世界的道德观阻止了它。可许驼猜到我想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