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10)
何野暂时还不想回,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他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地上摊开,一打开一堆东西掉了出来。何野收的很匆忙,跟逃难似的,因为他怕慢一步就被袁香琴给锁在家里了。
各种东西哪有空隙塞哪,26寸的箱子都给塞满了,也就是塞不下才把大衣套身上的,他倒是真没心思耍帅来着。里面还有件黑色的外套,就是早上裴梧借他的那件。
先把校服换上,何野打开小房间门看了一眼,都是灰还堆了不少杂物。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去买个毛巾脸盆什么的,再顺便买个四件套,今晚可能是个大工程。
何野脑子转的飞快,但现在再不走上课铁定迟到了,于是背上包冲出门。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裴梧正靠在里面玩着手机,边上烧着一壶开水。
“我把你衣服给放沙发上了。”何野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不去上课吗?”
裴梧头也没抬,“我晚上还有事,不去了。”
我操,这么随意的吗?何野惊了,“你请假了?”这话一出口何野就觉得不对。
裴梧抬起头奇怪的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一件不可理喻的事“要请假吗?我以前都直接走的啊。”
“得,您牛逼!”何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手机上有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你怎么还不回来?”
裴梧把开水灌好后,决定回一趟危楼。
裴梧关上门前,看了一眼,客厅地上还散着何野的行李箱,满满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有几双袜子滚到了地上,沙发上排满cd,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音乐播放器,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带这个。
他偶尔有事回不了危楼那边,会过来住在这里,但也没心思折腾什么,该有的有能住就行了,房子总是冷冰冰地毫无生气。现在看起来终于有了那么点“家”得样子,或者说——即将有。
他曾经的房间也是这样的,到处堆满一个青春期男孩的玩具和杂志。但那已经是两年的事了,裴梧深吸一口气,锁上门。
“你回来了?”一道女声自黑暗里响起。
裴梧视线往上移,裴沂正靠在墙边抽烟,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收破烂的那家人在巷尾装了一盏灯,照明范围很有限,裴沂就站在那里,但没有站在灯下而是在边上的阴影里。
她很瘦,露出的脖颈和手臂都非常纤细,也很憔悴,有一种颓然的美。
但裴梧半分都欣赏不来,他眼里只有一个不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就是一场血肉横飞的灾难。这两年她只回来过三次,一次因为离家出走来要路费,一次因为飞叶子被邻居举报遣送回国。
虽然命题不同但解题方法是一样的,总不会再坏了。
裴梧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掐掉她的烟。
“你有病啊!”裴沂暴躁起来,张嘴就骂,长长的指甲在裴梧手背上划出几道红痕。
“身体不好就少抽点。”裴梧把烟头踩灭,没理她,只是问“这次要多少?”
裴沂瞬间蔫了,低着头慢慢缩回黑暗里,长长的卷发散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嗫喏的开口“......五万。”
“怎么了?”裴梧撩开她的长发,皮肤上有一些青紫色的淤青,被人用粉底遮掩过,但失败了,裴梧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裴沂打掉他的手,侧过脸嘴硬道“不关你的事。”
“那你别想要钱。”
裴沂猛地扑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你有!那是妈妈留下来的你凭什么一个人占着?”
裴梧往后一退,裴沂扑了个空,一手挟制住她“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给你。”
裴梧把她甩开,转身就走“你自己想好。”
“我......”身后裴沂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给你跪下了!”
“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小梧!”裴沂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扯着裴梧的衣摆“看在我曾经是你姐姐的份上,帮帮我。”
裴梧一手把人扯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沂闭了闭眼把心一横“爸爸......他把我赶出来了。”
裴梧松了口气,他居然有一丝庆幸,还好,裴沂这颗炸弹炸的还好只是她自己。
“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我跟后妈吵架,把她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第9章 疯子裴沂
“我......我跟后妈吵架,把她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然后我被爸爸赶出来了,我身无分文在一个人在国外流浪,我真的没办法了。”裴沂接着祈求道“你帮帮我,我会找工作的我不会再来找你了,真的我发誓!”
裴沂泫然欲泣“你知道的,我有多讨厌回到这里。”
可就算你再讨厌也还是会为了钱回来,裴梧心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可怜女人,这和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小姐裴沂,简直是天差地别。有那么一瞬间裴梧真的很想问问她,你是被鬼附身了还是被人下了降头,能把自己糟践到这个地步。
但他没资格,所有人都能嘲笑他,唯独裴梧不可以,因为那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
可能是裴沂前半生活的太恣意嚣张,于是命运在她十八岁那年来了个急转弯,从而铸就了现在的疯子——裴沂。
裴梧把她扶起来,递过去一包餐巾纸“擦擦眼泪,奶奶知道你回来了吗?”
裴沂妆花了一片,眼睛下方都是掉落的睫毛膏,她一边擦一边点点头“我一回来就去看她了。”
“这事儿没让她知道吧,奶奶年纪大了,你别去烦她。”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所以我才去学校找得你。”
裴梧觉得很好笑,那箱牛奶,可能花光了裴沂身上仅剩的现金,明明她一个手包一件皮草外套都不止五万块。她在街头流浪居无定所,会难得的想起自己国内的弟弟千里迢迢来借钱,但却不会想起卖掉这些奢侈品,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我一会儿就去高铁站,你先把钱给我。”
裴梧看着她补好妆把自己收拾得像白天一样盛气凌人,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以后,别再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裴沂紧张的看着他。
“我没有钱养你,这是仅剩的了。”裴梧把一张银行卡放进裴沂的包里“密码是妈妈的生日,”
“以后......脾气别再那么大了。”这是他对裴沂最后的温柔“还有,”
“别再见了,姐姐。”
“师傅,去高铁站。”裴沂坐上出租车,窗外掠过夜晚的江城。汽车平稳的驶上一座桥,上面挂满俗气廉价的灯泡,人为营造出一种繁华的假象。两边都是寂静江水,裴沂记得它叫星江,这个国家几万条星江之一,它环绕包围了整个小城,因此这个地方才被叫做江城。
江城二中就是在这条河里诞生的一个怪物,全部孩子都得在这压抑窒息的河流下拼命争夺为数不多的氧气,再颤颤巍巍走上那座名为高考的独木桥。
裴沂的青春期又迟缓又漫长,直到如今她21岁了,还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无缘无故的迷茫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她想起来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吵的架了,好像是她的小孩踢到了自己的宠物狗。当时裴沂就炸了,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那个小孩被打倒在地上一直哭个不停。然后她的后妈——一个只比她大一岁的中年妇女,跑过来也打了裴沂一巴掌。
裴沂认为一味的用年龄定位女生是错误的,像一个23岁就做了小三成功拆散别人家庭嫁做人妇还生了小孩的——这么一个女的,裴沂就认为她是个中年妇女。
裴沂想不明白男人有些什么贱脾性,但他们永远都喜欢一无所有的年轻漂亮女孩。
车子开过江城二中,裴沂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那年。
那一年啊,真的是最最糟糕的一年,任何言语形容都显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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