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定头条(5)
吴臻回来得很快,手里还拎着俩开水瓶和一个塑料盆。
见贺思嘉穿着他的浴袍缩在被子里,可怜巴巴的像只小奶狗,吴臻轻笑了下:“多半是热水器坏了,先兑点儿热水将就洗吧,盆是新的。”
贺思嘉长这么大从没用过开水瓶洗澡,不甘心地问:“你开玩笑吗?”
吴臻笑容不变,“贺老师也可以不用。”
贺思嘉一噎,满心烦躁地跳下床,抢过开水瓶和盆子回浴室,关门声震天响。
快速冲了个战斗澡,贺思嘉仍旧手脚冰凉,几乎是连跑带跳地钻进被子,顺手将浴袍扔还给吴臻。
他正要躺下,吴臻开口了:“不吹干头发容易感冒。”
贺思嘉一顿,见吴臻以眼神示意床头柜上插好电的小型吹风筒,“借你用。”
短暂的迟疑后,贺思嘉拿起吹风筒,摁下开关前忽然说:“热水给你留了一瓶。”
吴臻有些意外,怔了怔便笑了,“谢谢。”
等贺思嘉吹干头发,吴臻还待在浴室。
其实睡了一下午,贺思嘉并不觉得困倦,但明天要早起,他只能强迫自己闭眼。
正酝酿睡意间,浴室的门开了,贺思嘉没有睁眼,他听见吴臻轻轻走动的声音,感觉到另一半床塌陷的重量。
吴臻睡在了他身旁。
单人床很窄,他们只能挨挤在一块儿。
在贺思嘉的记忆里,还从未和哪个成年男性睡那么近,一时感觉很奇怪,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以至不自觉绷直背脊。他试图放松些,暗自深吸口气,呼吸间不再是特殊的冷香,而是沐浴乳的气味。
“啪——”
灯关了。
贺思嘉突然转头,借着一点月光打量吴臻。
吴臻侧撑着上身,垂眸看他:“怎么?”
“没怎么。”
吴臻微微一笑,仰躺下,“晚安。”
一切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贺思嘉终于来了睡意。
当他被闹钟叫醒,时间显示是早晨五点四十八分。
贺思嘉猛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房里亮着一盏暗灯,吴臻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边,手里捧着瓷杯。
“你怎么不叫我?”贺思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理直气壮质问。
吴臻丝毫不见心虚,反问:“你不是上过闹钟?响了三次也没把你叫醒。”
贺思嘉心头上火,可时间紧迫,他只好穿上鞋冲进浴室,却听见吴臻不慌不忙的声音:“司机通知七点才允许上山,不用着急。”
“……靠!”
贺思嘉大清早就被气饱了,饭都没吃几口,上车后沉着脸一言不发,任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陆馨只当他起床气没消,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修改完PPT,她抬头看向窗外,骤然一惊:“怎么又下雪了,不会还要封山吧?”
司机操着他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安抚:“我们已经上山了,封山也不碍事,只是有可能遇上堵车。”
一语成谶。
原本翻山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可一直到中午,汽车仍堵在半山腰。车龙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窗外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白雪高山。
贺思一觉醒来,见车停在原地十来分钟都没动,索性下去透透气。
推开车门,冷风霸道地直往领口里钻,折多山上若没有太阳,哪怕时入五月气温也只有几度。
贺思嘉将外套拉链拉高,望着阴沉天色下的壮丽雪山,远远可见细雪寒风中飘摇的五彩经幡。
他走到路边,蹲下身,手插进雪里,试图堆个雪人。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贺思嘉转回头,就看到一身黑色羽绒服的吴臻,对方发梢肩头落着几粒雪碴子,表情像是藏着坏,“折多山一下雪就容易堵车,堵上七八个小时是常事,司机大都不太讲究,一旦生理问题憋不住……”
贺思嘉身形一僵,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们就会尿在路边的雪地里。”
贺思嘉猛地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黑,人也跟着晃了晃。
吴臻赶紧扶住他,等他站稳了才松手,“你真信?山边的雪随时都在融化,早被新雪替代了。”
贺思嘉无从分辨吴臻话里的真伪,也不想分辨,他低骂一句“有病”,撞开吴臻回了车里。
正当他奋力拿湿巾擦手时,车窗被叩响了,见是吴臻的助理阿水,贺思嘉略一犹豫摁下窗户,语气微冷:“有事?”
阿水紧张地递出个小瓶子,“吴臻哥让我把免洗凝露拿给您,还有……”她从兜里掏出几颗心形巧克力,“他说您可能有点低血糖。”
第4章
临近五点,汽车终于翻越折多山,抵达八塔县时天已经黑了。
由于从县城到剧组所在的伽罗村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而且路况很差,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决定在八塔县住一晚。
县城不大,只有几家宾馆,好在没什么游客,贺思嘉如愿住到了一间还算凑合的大床房。
坐了一天车,他感觉尾椎都快断了,草草吃过饭就回房,一觉睡到次日早上,下楼时又遇见了吴臻,对方冲他点了下头当作招呼,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向饭厅。
途径花园时,贺思嘉突然驻足,仰头望天。
此时还不到七点,繁星未褪,漫天银亮,星星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漂亮吗?”吴臻同样停下来,问他。
“嗯。”
“比起乌兰草原的呢?”
贺思嘉是靠一部武侠剧走红的,剧中取景地之一就在乌兰草原,他随口猜测:“难道你看过我的剧?”
“收视率很好,我看过很奇怪吗?”
“哦,我以为你不会看这种。”
哪怕吴臻知道他扮演的角色名叫“付霖岚”,也应该仅限名字。在贺思嘉心里,吴臻会喜欢那些晦涩的、烧脑的、有深度内涵的作品,而非快餐式爽片。
“那得看谁演的。”吴臻手揣进衣兜,继续往前走。
贺思嘉挑眉,“什么意思?”
吴臻打趣地说:“贺老师难道不知道,你很有观众缘吗?”
“观众缘”这种事很玄妙,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演技,但你得有一张让观众喜欢的脸。而贺思嘉就长着这样一张脸,不论小学生或是家庭主妇,都很难拒绝他。
贺思嘉心里得意,脸上也带了点儿笑,自鸣得意地说:“他们管我这样的叫初恋脸。”
“嗯,我也是你的观众。”
这是贺思嘉印象里吴臻说过最中听的一句话,以至他看对方都顺眼不少,到了餐厅还主动和吴臻坐一块儿。
酒店早餐简单,味道也一般,贺思嘉正喝着粥,忽听吴臻问:“你真觉得童三民比我适合拿影帝?”
“咳、咳咳——”
贺思嘉忙拿纸巾擦嘴,有点儿跟不上吴臻的思路,怎么毫无铺垫就开始翻旧账了?
童三民,便是与吴臻竞争夺影帝的提名者,贺思嘉口中那位无冕之王。
但贺思嘉也不心虚,“又不只有我觉得,很多人说童三民演谁像谁,你演谁都有自己的影子。”
他还真没胡诌,尽管吴臻影帝荣誉在身,可演技依然被人挑刺,“演谁都像自己”就是批评中最常见的一条。
“其实这种说法也没错。”
吴臻神情淡淡,似乎对贺思嘉的评论无动于衷,“都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演员只是工具,可也不是所有演员都甘心当工具。”
“童老师演技返璞归真,从不会抢走观众对剧情的关注,但许多人只记得他的角色,想不起他本人。”
“相反,多一些自我表达的设计,观众不但会记住我的角色,还能记住我本人。”
贺思嘉若有所思。
“当然,还有一类,观众只记得他的人,不记得他的角色。这只能叫明星,不能叫演员。”吴臻凝视着他,诱导性地问:“你喜欢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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