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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月(9)

作者:翡冷萃 时间:2020-05-10 09:30 标签:HE  年上  

  到现在很多时候在外面吃饭,同学朋友风卷云销,他跟着嘻嘻哈哈,到最后就总会吃得很赶。
  好在今天越仲山也一直没停筷,江明月擦手时,他也才刚好放下汤匙。
  一起上洗手间时,越仲山只是洗手、漱口,江明月走到里面,才发现洗手间里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
  虽然并不很急,但又实在不好什么都不做就走出去,只盼隔间的隔音良好,仍然尴尬到额角胀痛,好在出去之后,越仲山没有来关心他前列腺的健康状况。
  -
  越家的两个老人要见他一面,所以江明月又上了越仲山的车。
  “菜怎么样。”越仲山用很平的语调问。
  江明月诚恳地回答这个礼节性问题:“很好吃,谢谢你。”
  “之后家里周末的菜也请他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见江明月没答话,越仲山又说:“不是就要定下来的意思,备选的厨师还有几位,或者你那边有合适的,也都可以。”
  越仲山的意思,江明月一开始就听懂了。
  除去一些变动的聚会或甜点师,他家里最近几年也都是固定的五个厨师做日常菜,很巧的,这两年徐盈玉爱上粤菜,也聘了这间店的一位主厨。
  让他不太明白的是,他不知道越仲山的意思是真要跟他住一起,还是仅仅走个形式。
  怎么想都是后者的可能性大得多。
  “你其实不用考虑我。”江明月想了种委婉的答法,“因为我大都是住学校,平时也都是吃食堂比较多,所以按你的口味来就好。”
  越仲山沉默了片刻,江明月立刻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他想,越仲山可能并不习惯自己的提议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江明月后悔,很想将刚才自作聪明的答案换成“太好了”。
  前两天,他才刚刚在越仲山秘书的安排下,跟江明楷的新律师见了两面。
  律师姓杜,专精这方面的官司,即便江明月这种在此前鲜少关注律政圈的人,也听过他的大名,在他们见面之前,律师已经拿到相关资料,也事先去看守所见过江明楷。
  江明月的担心和疑问大多数都得到了很好的解答,至少关于这一点,他很感谢越仲山,也希望自己能尽量不让他感到不愉快。
  “我现在的住所的确离你学校太远。”过了会,越仲山终于开口,“所以结婚以后,肯定是要搬的。”
  大学城那边整整两条街都是他家的,想搬当然可以搬,如果越仲山愿意,他甚至可以住在教室里。
  危机时刻脑袋里却塞满无厘头废料的江明月愣了愣:“不用那么麻烦。”
  越仲山用结束交谈的语气无所谓道:“不麻烦。”
  说完后,他便收回目光,上身以一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翘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颈项微微后仰,露出利落的下颌线。
  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衣扣子挨着喉结,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偶尔在呼吸的空档间上下滑动。
  至此,就分外直白地显示出他愿意分给琐事的耐心完全告罄的意思。
  江明月没再说话。
  -
  婚礼的时间定得很急,就在眼前,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半个月。
  越仲山的爷爷奶奶江明月已经见过好几次,至少比见越仲山的次数要多。
  晚饭后,他跟着越仲山回家,也以为只是一起听几句婚前的忠告,到了以后才发现,还是要被分开谈话的情况。
  越仲山上了二楼书房,江明月跟着他奶奶一路走,最后竟进了他爷爷奶奶的卧室。
  业已二十七岁的越仲山是长孙,他爷爷奶奶今年也有七十多岁,虽然保养得当、不显病态,但的确显出年老的样子。
  江明月被带到窗边的一方贵妃榻上坐下,越仲山奶奶回身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个什么东西,才折回来,跟江明月挨着坐。
  最近他已经收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几乎见一次收一次,虽然还不至于产生类似于“受宠若惊”的心态,但也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跟以前一样,先没急着给东西,那巴掌大的深色木盒放在身侧,老人家握住了江明月的手。
  她的口音跟海城本地人不太像,尾音反而有南方人的温软:“晚上一起吃的饭呐?”
  江明月说:“是,在他公司附近,挺好吃的,口味也清淡,下次您也一起去尝尝。”
  “好,好。”奶奶说,“家里你妈的身体还好?听说她一直病着,没好利索,我也着急。”
  江明月说:“最近好多了,她也问您和爷爷的好。”
  奶奶道:“我们都好,年纪大了,只盼着你们和和气气的……仲山没跟你闹脾气吧?”
  江明月笑了笑,说:“没有。”
  他的温柔长相很占便宜,无端便带三分乖,本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带点笑更是。
  越仲山奶奶看着他,捂着他手的掌心有老人皮肤特有的触感,眼睛里是使人心热的慈祥。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有一副怪脾气,又不肯好好说话。不过你也不用怕,我跟他爷爷都说过他,既然定了结婚,以后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睡在一个屋檐下,凡事都有商有量,彼此互敬互爱,才是两个人长长久久的道理。”
  越仲山的奶奶轻慢地讲:“看那样子,他是听得进去,答应得也好听,可奶奶还想问问,你心里觉得怎么样?”
  爸妈两边的老人都去世早,所以江明月家里没有这个年纪的长辈。
  最近议亲,显然越家很当一回事,毕竟是孙辈的头一遭亲,相比起来,除了坚持对半出婚礼的钱之外,徐盈玉并不热络,甚至没跟这边的人吃过饭。
  因为跟江明月赌气,许多细节,她当然更不会过问。
  所以江明月也还是第一次被问,他心里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江明月说,“以后住的地方,家里的厨师,他也都会问我的意思,我们会好好过的。”
  -
  跟越仲山的奶奶下楼时,越仲山已经在客厅了。
  他背对楼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张很大的黑着屏的壁挂电视,身边没人伺候,桌上放了杯清茶,也不再冒热气。
  大概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见是江明月,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眼神落在江明月身上,作出等待的姿态。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他伸手,跟江明月一起在他奶奶的臂弯搀扶了一把。
  “时间不早了,你送明月回去,司机在哪里?你告诉他,叫他路上慢慢地开。”
  越仲山说:“我知道,您早点休息,到家就不给您打电话了。”
  又嘱咐了几句,她才放越仲山带着江明月出门。
  只不过两人并没有立刻上车,越仲山抬腿走了几步,也不是出院门的方向。
  这栋四层的老房子周边还有很大的院落,有两株顶很重的桑树,听越仲山的奶奶说,每年都会结很甜的桑葚。
  江明月跟着越仲山朝南边走了一段,从水泥地面转踏上用青石板砌成的小径,渐渐深入一小片花圃,他家里原本似有若无的香气也才浓郁起来,是今年最后一茬晚香玉。
  这时夕阳将要落下最后一点,光线隐约,是刚好能看得清周围的程度。
  越仲山的皮鞋踩上新落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小径路窄,两人并排走,时而会碰到对方的手背,江明月感觉他的面色并不是严肃,但又不算很轻松的那一种。
  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在等将某句话说出口。
  “我想。”越仲山说了个开头。
  江明月下意识地很快接了一句:“什么?”
  越仲山停下来,江明月也跟着停下。
  他们头上是一架葡萄,江明月第一次来的那天,吃到了它结的最后一次果,现在叶还绿着,生得巴掌大,茂密地攀过。
  江明月跟越仲山变成面对面的姿势,只不过他看上去要更随意一些,站得并没那么端正,如果要用一个严谨的词来描述,比起“懒散”,可能是“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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