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金主的白月光捡走了(6)
房间里安静的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清楚楚在耳边回响。明川僵硬的躺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些什么,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敲门声。
对于他来说敲门声也确实是太陌生了。裴深不许他关门,更不会敲门,所以回想起来明川居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听到敲门声是什么时候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身体有多僵硬。
门外是徐姨,敲了这么久的门似乎也没什么不耐烦的,见到他开门出来,就温和的问道:“厨房里煮了汤,要不要喝一点?”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明川,干脆就略过称呼不提,反正现在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明川楞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在医院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个时候喝汤的,看来顾碧城确实是一个锲而不舍,十分规律的人。
他向来随波逐流,于是就跟着徐姨到楼下去,被安排着坐下来,看着面前的这一碗汤。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能嗅得到中草药的味道,还有别的原材料,清凌凌的一碗,一点油星也看不见,撇的一干二净,汤色澄清而温暖,看着就是十分耗费功夫的。
徐姨是个有生活趣味和追求的人,看着明川面前孤零零放着一碗汤实在奇怪,干脆拿来了一点小菜和点心。
顾碧城不爱吃甜,所以家里的甜点比外头的普遍少了一半糖,像是枣泥山药糕或者糯米糕之类的东西,简直差不多是原滋原味,只是都做的十分精巧可爱,一口就能吃完,顾碧城小的时候家里人怕他吃多了零食不吃饭,所以都做成这样,仅供消遣,等到长大也就差不多习惯了,照样还是做成这样。
他这边的厨子也是从家里要来的,给一个几乎不挑食也不说好吃难吃的人做饭对于厨子来说是十分伤害自尊心和成就感的一件事,听说宅子里要来客人,倒是卯足劲头熬汤做点心,这时候已经在兴致勃勃的准备晚饭了。
徐姨看着觉得可乐,带着笑来来去去,回到餐桌旁边看明川只是一味喝汤,以为他还是拘束,便自然的推荐:“尝尝这个小蛋糕?不腻,也不太甜,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
明川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于是只好接过来,怔怔的看着纸杯蛋糕上面装饰精巧的一圈奶油。
是清淡的绿色,大概是薄荷口味,上面还放着一朵糖浆做的小花,闻着就是一股奶油的甜香。
他饮食清淡已经很久了,这点甜味对于他来说已经够多,诱惑也居然足够大。明川试探着舔了一小口奶油,马上就被甜香和西点温柔细腻的质感所俘获。如果不是接触到了,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渴求这种甜味的,仅仅只是一小口居然就让他惊呆了,随后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把面前所有的纸杯蛋糕吃完了。
然后他就把剩下的点心也都吃完了。
最后喝汤的时候明川已经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了,但一来是已经形成了习惯,二来是他总觉得食物就是要吃完,所以勉强把汤也喝了。
这时候明川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无措,到底是直接上楼去呢,还是收拾一下碗筷,或者说自己要走了?
他还是有些畏惧和人说话,在医院的时候和护工交流基本全靠意识和眼神,但他知道从礼貌来说这样是不对的,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上楼去了。
半小时之后他就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第八章
顾碧城晚上回来的很晚,走廊里只留了一盏灯。他忙起来不会在家里吃饭,所以家里十分安静,应该都睡了。
轻手轻脚走到二楼,顾碧城眼神一定,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还没肯定,就见明川开了房门,摇摇欲坠的走出来,脸色白的可怕。
眼看着他就要倒下去,顾碧城急忙上前扶住他:“明川!”
明川脚下一软,就滑了下去。
顾碧城力气倒也不小,打横把他抱起来,又送到卧室里去,把他放在床上,哄了好长一段时间,看他终于平静下来,这才略微放心,给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隐约觉得自己如同体贴的老母鸡,微微笑了笑,看着明川再次昏昏欲睡,这才出了房门,自己洗澡准备睡觉。
但这一夜到底不太平,顾碧城睡梦中听到挠门的动静,坐起来总怀疑自己听到了明川的哽咽声。
可是他是根本不会哭的。
他实在不放心,赤脚下去开了门,居然发现明川就在门口。
看来挠门倒是真的了。
他一副惶然无措,害怕的无法安定下来的样子,看到顾碧城才喘得过来气,顾碧城半梦半醒,干脆也不来回折腾了,直接让他在自己这里睡了。
房间里有了一个相对来说熟悉的人,明川终于放松了几分,只是躺在对方的床上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身体僵硬。顾碧城半梦半醒,温柔的简直就像是一块松软甜美的小蛋糕,把他往怀里一带,有一下每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眼睛已经闭上了:“乖,快睡吧,没事了。”
明川抬眼看一看他的表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床头灯温暖的光影里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明川醒来时顾碧城已经起床,他作息不太规律,每天睡的时间比一般人长,睁开眼睛之后有一段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直到慢慢清醒,才想起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比自己想的信任顾碧城,但其实……其实也是应该的,只是这种信任也叫他本能的害怕。
下楼的时候顾碧城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饭。他早上吃的不多,咖啡,水果沙拉,其他的都很随意,给明川准备的倒是中式早餐,养胃的红枣小米粥,滋味清淡,熬了很久,小米软糯透着红枣的甜,是五谷粮食温暖的香气,粥里躺着色彩对比鲜明的红枣,带着一点点酸。厨子觉得去了红枣核就失了滋味,所以一整颗喜庆的躺在里面。配着开胃的小菜和几样点心,山药糯米糕做成小块,模具压上漂亮的花,用紫薯染上颜色。红糖酥饼的内馅儿是咸口的嫩鸡肉,是顾家厨子自己的方子,味道层次丰富,虽然很小一只,咬一口却有十分复杂的馨香滋味,饼皮酥脆簌簌掉渣,内馅儿又鲜又香,鸡肉没有多少油,混着香菇胡萝卜丁,吃起来一点也不腻。厨子已经从昨天就知道明川爱吃甜,今天就做了一个冰皮水晶鲜花饼,里头是两种馅儿,被白糖腌制的玫瑰花瓣和新鲜黄菊花瓣,上头点缀着红艳艳的枸杞粒,因为顾碧城嘱咐了他不能多吃,虽然花样多,但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算起来并不太多。
给顾碧城做饭基本没什么成就感。他不挑食,也克制的几乎没什么太喜欢的东西,厨子备受打击。尤其是早上吃西式早餐这一点,厨子曾经用杀鸡焉用牛刀的语气感叹过。
西餐,西餐那还能算是做饭?
十分鄙夷的模样。
这回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倒是卯足了劲准备展示一番。明川身体不好,需要食补调养,厨子宛如看到了新希望,写了一个食谱计划,准备慢慢调养,顺便把中药也熬上了。
附一个昨天脑洞到的小番外:
白月光幼儿园的大班里,薛老师牵着顾碧城小朋友往蹲在角落里不理人的明川小朋友身上一丢,拍拍手:“好啦,碧城在这里那我就走啦!”
明川小朋友头也不回,继续缩在角落里画圈圈QAQ,顾碧城小朋友用肉肉的小爪子去扒他的肩膀:“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痛痛?你是不是哭啦?是想妈妈了吗?”
两个小朋友纠缠一分半钟,明川小朋友回过头,眼睛红红的用力擦脸:“我才没有哭!他们!他们说你是园长的小孩,不想和我玩!你是坏人!”
顾碧城小朋友无辜到发懵,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表白:“我才没有!我最喜欢川川啦!以后都和川川玩!川川不要哭啦!”
明川小朋友:“我才没哭!”
顾碧城小朋友并不在乎这些细节:“好好好,你才没哭呢。”
明川小朋友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顾碧城小朋友塞了一嘴的奶糖,堵住了。顾碧城小朋友牵着他的手蹬蹬蹬跑到门口:“就要放学啦,我姐姐说好来接我的,她可厉害了!我们去我家吃鸡腿!”
奶糖已经吃完了,明川小朋友开始想吃鸡腿了。
已经三年级的大朋友顾芳驰来到幼儿园门口,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突然听到弟弟说这种话:“我听他们说,大人还可以结婚的!就像是爸爸妈妈那样!可以一直住一起!明川,以后我们也结婚吧!”
顾芳驰大朋友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白嫩嫩的明川小朋友已经被拐走了:“好!”
emmmmmm……
饭后午休,顾碧城小朋友偷偷钻进明川小朋友的被子,小声:“川川……川川……你睡着了吗?”
明川小朋友半梦半醒:“嗯……”
顾碧城小朋友放下心来,看来川川已经忘记不开心的事情了呀,于是在枕头上拱一拱,也睡着了。
——end
第九章
饭后吃中药。
原本大部分中药都是饭前吃,然而怕明川饭前吃药伤了脾胃,又对食欲无益,干脆挪到了饭后。
药并不算多,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味道苦涩带酸,明川饭后半小时吃药,那时候顾碧城已经出门工作去了,徐姨怕他畏苦,给他拿了点厨子自己做的蜜渍梅子。
明川喝了一口,倒觉得不是不能忍受,干脆端起来一口喝完。徐姨闻着药味就觉得太苦,看他这么快就喝完了,赶紧把梅子递给他:“快,吃一个压下去。”
这药有种种好处,安神补气,但最大的不好就是喝下去之后立马就觉得恶心想吐。
含了一个梅子把呕吐的冲动压了下去,明川干脆闭上眼睛慢慢换气。他知道自己吃什么吐什么,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已经习惯了,相当麻木,但他知道药是不能吐的。
他不能放弃好起来的机会,更不能放任自己就这样慢慢毁灭。
虽然他也不知道,好起来还能怎么样。
这天可喜可贺的是,吃进去的两顿药,明川只吐了一次,徐姨又熬了一碗给他拿过来,看着他苍白消瘦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叹气。
一般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再好强倔强,生病了也是会撒撒娇,发发脾气,让人多照顾一些的,但明川似乎司空见惯,又似乎自己都不知道他哪里招人心疼,就让她更加觉得心里难受。
一个人要受多少折磨才能对身体上显而易见的病痛丝毫没有感觉?
明川沐浴在她温柔的目光之中,丝毫不能体会到徐姨的复杂感慨和柔软心情,只是觉得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更接近顾碧城了。
他是真的会碎掉吗?为什么人人都这样对待他?
晚上顾碧城回来的早,正好赶上吃晚饭。明川已经坐在餐桌旁,看着一道玫瑰冰粉发呆,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懵懂而澄澈,看到顾碧城心里一颤的地步。
他这幅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人间烟火里随时都会融化的一块冰。
顾碧城坐下来就看到了冰粉上的玫瑰花瓣,有些奇怪:“怎么给他吃玫瑰?”
大部分男人呢,对于玫瑰的理解也就是给女人吃来养颜美容的,徐姨倒是知道的多一点,上菜的时候解释道:“玫瑰补血益气,对什么人都挺好的,这个糖浆也是红糖熬出来的,味道平和,先生你也该吃点。”
顾碧城保持沉默,看着加入玫瑰花汁后呈淡粉色的冰粉浸在深红色糖浆之中,上面还放着几片玫瑰花瓣,盛在雪白的精致瓷器里,思考着厨子的浪漫脑回路,随后发现好像整桌菜都是向着好看好吃又补身体发展的,顿时感觉有点微妙。
看样子他平时实在是伤害了厨子的积极性。
明川吃的其实还是不太多,但厨子已经摸准了他的口味,遵照医嘱做出来的东西对他都有好处,而且容易吸收消化,十分尽心尽力的给他食补,所以吃多吃少,只要不吐出去,执行少食多餐的策略,前途还是光明的。
顾碧城自从经历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给他塞过东西,明川自己吃了一点,感觉差不多就不再吃饭,停下筷子来吃玫瑰凉粉。
现在是夏天,按照中医理念,红糖补虚益气,健脾暖胃,是个好东西,而玫瑰味甘微苦,性微温,理气活血,为中和玫瑰性质,红糖水里面还加了点蜂蜜,口感更好,甜里带着玫瑰舒缓的香气和微微的苦涩。
顾碧城的冰粉是冰镇过的,白瓷盏触手生凉,外头还滴着水珠,但明川的就只是放到室温,否则怕他吃了受不住凉。看明川似乎挺喜欢这个,而且吃了又不占地方,顾碧城等他吃完之后缓了一会,就把自己的也推给他了。
明川茫然的看着他。
他刚吃完饭,脸上难得的透出点血色来,大概是因为逐渐熟悉,那种始终存在于两人相处之中的神经质的紧张终于几乎消隐不见,气氛又好,顾碧城就对着他笑了笑,语气更亲近了一点:“我不太爱吃甜,这里面有蜂蜜。”
于是明川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舀了一勺冰粉,安安静静的吃掉了。
他这幅样子简直称得上是乖。
顾碧城莫名其妙心软的冒水,投喂他居然投喂出一份奇异的满足和欢喜。
大概是知道他好转起来是多么的难,因此一点点的进步都足以令人为他感到高兴。
饭后顾碧城本来应该在书房继续工作,不过想起来那天带着明川的参观介绍工作还没做完,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会主动探索,说不定他走之后明川就是随便待在一个地方就能过一天,这幅样子只是想想就觉得他很凄凉,所以干脆带着明川走后门进了花园。
花园里按照顾碧城的吩咐做了很大一块草地,旁边围绕着巨大的树木,花倒不是很多,但树影婆娑,也挺有意思。当初设计师十分疯狂的表示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昂贵的草皮上还要有野花,感觉与整栋房子的格局都完全不搭,但是抵抗不了顾碧城就是坚持必须要有,所以一踩上草地明川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脚踝。
是夜风里的小野花。
晚上他有些夜盲,看不太清楚,花园里虽然有灯,但是树影一遮光线还是十分黯淡,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顾碧城身上。
“嗯?”
顾碧城回手扶住他,手上的力道始终十分稳妥:“抱歉,我没注意这里有点黑,要不我们回去吧?”
明川只觉得他被握住的手臂顷刻升温,几乎无法忽视,于是点了点头。
回到小楼的时候干脆走的是另一条路,略微有点绕,顾碧城干脆没有松手,带着他一路走过去,顺便和他商量:“要是你害怕一个人待着的话,不如晚上到我那边来睡?白天你也可以去厨房和徐姨他们说说话,散散心,我书房的门一般都不关,你要是想看书,也可以看看。”
想了想,顾碧城决定去咨询一下目前明川到底应该怎么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之后再整理一下书架,告诉徐姨他们多照顾明川一点,注意他的状态。
这个邀请其实很容易就会显得过界,不是正常社交之中的越界,而是对于明川的心理防线来说,他把“自己”和“外面”分的太清楚,界限重重,荆棘遍地,很容易就会触发他的警报,所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不会引起他紧张反应的语气提出建议,也是一个需要研究的技巧。
好在顾碧城不仅不笨,也很有这方面的耐心。
明川相信他是为了自己考虑,也确实明白自己一个人睡是不行的,他害怕,而顾碧城确实能够保护他,从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荒芜之地保护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碧城嗅到一点玫瑰香,意外的在温暖的被窝里显得十分合适,他习惯性带着安抚去搂明川的时候,明川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身体敏感的颤了颤,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和反对,低着头被他抱进了怀里。
原本两个人都以为明川势必很难入睡,没想到过了没有半小时,明川就已经睡着了。
明川的沐浴露是清爽的柠檬香,被体温蒸的有些暧昧温热,混杂着清淡的玫瑰味,居然十分合拍。顾碧城在临睡前的朦胧里随意的想着那大概明川的嘴唇也是玫瑰味的了,很快也进入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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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碧城去拜访了一位从业多年的心理医生。他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曾经和这位医生有过交流,十分信任她,因此遇到明川的问题之后已经早有想法找她咨询。
医生的办公室色调清爽舒适,很容易就令人放松下来,顾碧城也一样。
他落座的时候医生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微笑:“又见面了,碧城。”
顾碧城也回以微笑,他的坐姿很随意,神态也相当松弛,医生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没什么问题,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的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吗?”
她是个身材有些走形的中年妇女,但在因此而产生出亲切感觉的同时又因为她的眼神而没有理由的相信她的专业素质和能力。
顾碧城思考了一下,尽量选择了客观简练的用词:“是的,我有些事情需要您的专业帮助。”
“是这样,”顾碧城微微蹙眉,换了个坐姿,改变了身体的重心:“因为某些无法说明的原因,我遇到一个很特殊的人。据我了解他的问题很严重,但是在帮助他和面对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帮到他……”
当顾碧城看向医生,停下叙述的时候,医生就恰当的接着问了下去:“那么他的情况,或者说你认为他的情况是什么?”
顾碧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同时为很多社会名流服务,所以我就直说了,他曾经被迫成为某个人的禁脔,时间大概有三四年,最近才离开这种环境。按照我的了解,他是孤儿,小时候身体应该是有点问题,所以没有被收养,八九岁才做了手术,但错过了最好的收养年龄——你知道那些挑挑拣拣领养宠物的人。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我……我知道他很坚强,但我还是害怕他失去抗争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