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时光(159)
『不用了。…30分钟後我在神社的阶梯前等你。待会见。』
亮挂掉电话之前光突然发现电话里除了人潮声之外好像还有鼓声,有笛声…,曲调就跟20分钟前经过自己身边的队伍所吹奏出来的一样。
「…那个笨蛋。」
对我来说口头上的「想去」不等於「会去」,这应该是社会上的约定俗成吧?没有时间地点的约定就等於说说而已。
『喔?下下星期这附近有祭典耶!真想去看看。』
『嗯,好像很有趣。还有烟火。』
『一起去吧?』
『嗯。』
以上是那天的对话。
真要说的话,…时间地点不算没有,因为写在海报上了:
夏日祭典暨花火大会,晚上七点,○○神社。
对塔矢来说,这样就是约定成立了吧?
「可恶──!!我也是笨蛋!!」大吼了一声,光拿了手机钱包穿上板鞋立刻往神社赶去。
那家伙不知变通的个性我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啊!
第三十章 番外篇~花火大会(中)祭典
(光 side)
(20岁/夏)
跑了五分钟左右总算看到神社入口的阶梯,也开始听得到祭典的音乐,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过来的光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远处看了看,顺着气,才在苦恼这麽多人应该很难找的下一秒钟,光就发现了亮的踪影。
忘了一件事,我的特技之一,就算人潮再怎麽多我也可以立刻找到塔矢亮这个人。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来自於我心中满满的爱。
…类似这样恶心的话我实在很想说说看,但其实不然。
跟我满腔的喜欢没关系,纯粹只是这个家伙太吸引目光了。
清秀而精致的五官平常就已经够让人惊为天人,今天这一身的打扮更突显出这家伙的天生丽质。
月草色的浴衣衣摆部分分散印了几株发光似的银蓝色月草,白色的腰带紧密地缠了几圈,在脊椎偏右的地方打了个整齐而牢固的贝结,白色的发带跟腰带用的是同一块布料,把平常及肩的墨发收束在後脑,纤细雪白的颈项一览无遗。
不只是外表,缠绕在他周围的空气跟一般人不一样。
也许温度不同,也许味道不一样,也许有颜色,让他整个人的存在浮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人会不注意他。看到,然後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跟男友莺语呢喃着的女人们神经都向着那里,一群群结伴逛祭典的女人更是交头接耳着神社阶梯前站了个落单的好男人。
但谁都只是看,不敢轻易接近。
冰一样的温度,雪一样的颜色,寒冬的味道,具体化之後大概是这样的空气吧?乾净冷冽到让人难以靠近。
除了两种人。
一是呼朋引伴凑足了勇气才敢上前搭讪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们看你好像一个人在这里站很久了,你要不要乾脆跟我们一起去逛?」
一是脸皮厚到就算被当面拒绝也不知悔改,成天只想把他占为己有的变态男人,
「唷,久等了。 塔矢。」
「…进藤?」没想到光这麽快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亮瞪大了眼睛。
「抱歉啊,各位小姐,这家伙已经有伴了,恕难奉陪。 走吧?」
光咧开嘴一笑示出善意,推着亮往上走,把瞠目结舌的女生抛在脑後。
跟在光斜後方的亮,穿着木屐,一阶一阶稳健地踏在石阶上发出喀答喀答的声响,俐落的足声听起来像某种打击乐器。
被轻快的声音吸引,光低头看了一眼亮的木屐,发现交叉成人字型的鞋带也是白色的,布料看起来跟腰带、发带是同一块。
啧…居然觉得这对比女人大多了的脚丫子漂亮,
我搞不好真离变态的境界越来越近了。
把视线移开亮的脚,不被亮发现地甩了下头。来到楼梯最上层,
「为什麽不老实说你七点就到了?」
亮抬头看了光一眼,低下头继续踩着阶梯,来到了最上层,睁着深黑色的眼,
「反正你也忘了今天约好的事,说了还是要等。」没有怒气没有责备的语气,只是承述着事实。
「…。」看来这家伙压根就认为我们已经约好了。
很想跟他说,你所谓的「约定」在这个随时都可能冒出「抱歉!那天突然有急事!」的社会里是不成立的。
但又想到这就是塔矢亮,於是作罢。
「这件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过先说清楚,公开对奕那天的事我不会道歉。是你太乱来。」
听到光这麽说亮表情一变,
「我也没错,轮不到我道歉。在对奕场上讲无关对奕的事,还把市河小姐牵扯进来,你才应该反省。」
「啊?又是我错? 如果不是你身体状况明显不好难道我会越界吗?你如果乖乖地回去休息我又需要叫市河小姐来了? 还说没事?你明明就发烧了。」
「不这麽说你会专心对奕吗?」
「哈~不会。当然不会!怎麽可能会!?你以为我是闯了祸还能一脸若无其事,把所有的痛苦都让别人去背的人吗? 你希望我是这种人吗!?」
觉得亮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光於是愤怒地回问。
然而亮也是毫无动摇,
「只要是在正式的场合对奕我就希望你是,不管原因如何。 我不想你在对奕的时候用恋人的眼神看我,是一种负担。」
「我也是棋士,我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但是你生病叫我怎麽──」
「为什麽你就是不明白?进藤! 这整件事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今天如果跟你对奕的是芦原先生、是社、甚至是高永夏你会去注意他身体怎样吗?就算知道他状况不佳你会像对我一样紧迫盯人吗!?
进藤!就算生病我也希望你用棋士的脸面对我,隔着棋盘我们就是对手!我要你拿出所有实力跟我对战!我不需要对手的关心与同情!」
亮紧咬着牙关,肩膀因为愤怒而发抖。这样的他,让光无言以对。
…塔矢说的没错,如果只是把他当对手,我也许就不会注意到他发烧了。
再痛苦也能装作若无其事是他的强项,对奕结束後,把几乎快倒下却还硬撑着的塔矢拉下台,让市河小姐带他回去时,听到的人都很惊讶,很惊讶如此面不改色下着棋的家伙居然处於高烧状态。
要是那天跟我对奕的是高永夏吗? 管他发烧还是肺炎,照杀不误。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身体就是给敌人打垮自己的机会,不赢他才叫丢脸。
我一定会这样想。
…所以那家伙才生气。那天我只顾虑到他的身体,忽略了他身为棋士的自尊。
但是…,让他陷入这种状态的是我啊…,叫我怎麽放着他不管?
没办法…。
「如果做不到,现在就分手比较好。」
「我做不到──…嗯?」
光心里想着的话在亮说话的同时脱口而出,不敢相信地看着亮,在混乱的脑袋里拼凑着亮的话。
而听到光的回答,亮心里的震惊也不输给光。
像吃了苦药一样扭曲着美丽的五官,别过头快歩往表参道旁边的树林走。
没想到亮会提分手,光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开什麽玩笑… 开什麽玩笑!?」
「塔矢──!」
追着亮的背影跑进了树林,远离祭典会场的树林里一片静谧。穿过树林会有另一个出入口,亮就朝着出口跑去。光一边追一边叫着亮的名字,但亮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
「塔矢──!」光又加快了脚步,追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之时抓住亮的肩膀往後一扯,抱住差点被自己拉到绊倒的身体喘着气。
「…不要说做不到,进藤。」
亮相断了线的人偶一样低着头任凭光撑着他,
「你也是棋士,你不能做不到!那天你不就赢我了?能跟你下出那样的棋你知道我有多安心吗!?为什麽要说做不到!!」抬起头看着光的眼睛虽然锐利充满了责备,但眼角也染上了红潮。
此时光终於了解,说了刚才那些话的亮心里的挣扎。
想跟光在一起,不想分手,希望光喜欢自己,但又不想因此而让彼此间对手的关系变质,要怎麽在恋人与对手之间取得平衡亮也很烦恼。
一心一意地下棋,一心一意地让自己变强,一心一意地过着被围棋塞满的生活,这样纯粹的生活因为开始跟我交往而变得不再纯粹,他必须分心思在「恋人的我」身上,这也许是他活到现在第一次面对这种复杂的关系。
怕夺走我的围棋,怕我夺走他的围棋,怕我们再也当不成对手。
「我知道了……,我让步。 以後不管你状况是好是坏,跟我有没有关系,只要是对战,结束之前我都只会把你当对手,不会再越界。
但是我拜托你……,拜托你不要太折磨我。拜托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不想看到你硬撑!」
「你以为这次工作是我故意拖着生病的身体接下来的吗?你以为我想以这麽糟的身体状态去面对来看我下棋的围棋迷甚至是跟你对奕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後悔!
…一开始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我以为我可以跟平常一样工作跟平常一样对奕,所以才接下工作。 但是中途…身体却开始变得不对劲,变得无法用最佳状态来面对工作,…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生气。更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说自己闯祸。
…是我自己的责任,是我没听你的话好好休息,後果我自己承担。」
这家伙…,
又在让人担心的地方卖弄他的气魄了。
『跟你没关系。』
我以为只是他用来跟我划清界线的话,原来是他在惩罚自己。
这个严以律己的家伙那天的怒火都是针对他自己。当他正在惩罚自己的时候我却以情人的立场出手袒护,於是连我也变得不可原谅。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麽想。」
光忏悔着,重新把亮拉好,让亮正面向着自己。
「你什麽都没在想。」推掉光的手,表情依然严肃。
「啊,围棋以外我不用脑的,全靠直觉跟反射神经,你不也知道?
所以生气之前先跟我说原因?不然每次你一心情不好我就开始伤脑筋,伤了脑筋又不见得想得出来。」
「为什麽会不知道?」锐利的眼角一上扬。
「就是会不知道啊! 就像你不了解我的脑袋有多糟糕一样,我也不了解为什麽你的脑袋总能考虑这麽多事。」
「你明明是棋士,为什麽这麽没有自觉?为什麽分不清什麽时候该做什麽事?」
在脑子里咀嚼着亮绕口令般的说教。
「难道你要我反问你,你明明是男人为什麽这麽淡泊?为什麽不能直率一点承认喜欢我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