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白虎(38)
白震山当然不会将自己或者儿子们交出去,于是一脸严肃地拒绝了,被拒绝的塔虎城百姓为此还意志消沉了一阵子,再也看不到在城里走来走去的毛绒绒,简直生无可恋,人生都失去了色彩。
幸好,过不多时,他们找到了另一种安抚心灵的补救方法,就是去山上苦苦寻找受伤的大老虎,或者失去父母抚养的幼崽,这些情况都比较少见,通常很难会遇到,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整座城大多数的人寻寻觅觅终于也被他们抓到了机遇。
从此,塔虎城的百姓走上了养虎训虎,跟老虎一同和平生活的日子,甚至后来还改名为虎族,民风极为彪悍,胡蛮人见了都有些胆寒,再也不敢来犯。
当然,这些乃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白景阳一家离开西北后,发现这一路上竟都不太平,正如当年松一道人所预言的那样,“四海硝烟再起”,各地时不时就有类似当年符俊风率领的农民起义,或是地方势力造反,“群妖作乱,怪象丛生”,越来越多的恶鬼恶妖或从地狱出逃,或挣脱镇压,开始作乱人间,导致四处恐怖的流言飘散。
比起曾经遭受胡蛮人肆意蹂躏侵犯的塔虎城,这一路上看到的地方,竟没有好多少,不得不令人感觉忧心忡忡。
白景阳变回团子,趴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看起来像在睡觉,其实却是在看系统的定位功能,他当初送给玄卿的青玉发簪显示,两人之间的距离正越来越靠近,按照现在快到皇城的路径推断,对方很可能现在就停留在那里。
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了黑山派乌鸦送给他的信。
信上写了他不日将前往皇城做生意,有时间和白景阳聚一聚,顺便有可能的话,帮他开拓一下这里的客源和路子。
是的,没有错,黑山现在做起了煤炭生意,他决定尝试一下人生百态,入世体会一下富可敌国的感觉是不是真有那么令人着迷。
于是,在白景阳的提点下,他利用自身优势,成为了一方土豪煤老板。
现在,他正准备将做大的生意开拓到皇城里头去。
第44章
煤炭, 又称黑石,文雅一点叫做“劫灰”,是由植物腐烂的残骸在地底下隔绝了空气,经过千万年演变而形成的造物, 它珍贵又不易获得。
人们早在很多年前, 就发现了它的价值,除了煮饭取暖, 更重要的是在烧制砖瓷和冶金方面的应用, 这几项工艺都对温度有着很高的要求, 普通柴火并不能够满足,在现今也只有黑石能够达到要求,因此它变得犹如石头中的黄金一般昂贵。
在大雷朝,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黑石,只有家世显赫的富贵人家里才舍得在严冬季节买一些,用作取暖, 像一些乡下小山村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所以, 没怎么出过门的万年宅妖黑山一直苦恼于自己山头的土地不够肥沃, 种不出好的花草植被,却不知自己早已坐拥“金山”,身价富可敌国。
后来,还是在白景阳的提点下, 他才发现自己山头上这些毫无用处的黑色石头竟如此值钱, 有此得天独厚的优势, 黑山轻轻松松走上了一代土豪煤老板发家致富的道路。
白景阳在途中写好了回信, 交给了一旁边吃豆子边等候的黑乌鸦,在它腿上绑好信后,它“嘎”了一声,瞬间展开翅膀,扑棱着飞向天际,消失成一个小点。
又走了几天,白家的队伍终于抵达皇城。
因为带的黑甲军人数不多,白震山便直接向他们皇城的大宅子进发。
“小宝,还没见过咱们皇城的房子吧,没有后山,比塔虎城的小了点,也就差不多两百亩大小,不过池塘和假山造得挺好看的。”
白震山给小儿子介绍道,白景阳是离开皇城后出生的,不曾来过,但他两个哥哥却都是在这个府邸里住度过的童年时光。
“对了,房子现在应该是白震德一家在住吧?”白大哥皱了皱眉。
一想到他们爷爷留下的房子被那一家子霸着,白二哥也露出厌恶的神情。
“是啊。”白震山笑得一脸傻白甜,“小宝今天带你去见大伯,他可喜欢和小老虎玩游戏了。”
白景阳歪头笑:“那我有机会一定找大伯好好玩玩。”
白震山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夸道:“我儿砸真有孝心。”
正说着,就到了目的地,白震山打算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再进宫面圣。
白家在皇城的宅子,是当年高祖赐给被封“一字并肩王”的白祖父的,是整个皇城除了皇宫以外,最大最豪华的,一切都按照亲王的最高规格来修建,即使白祖父离开了,这上面的匾额都没人敢换。
因此,白震德一个三品礼部尚书住着这样的宅子,实在有些扎眼。
朝里那些跟白震德不对付的老家伙也时常拿这点攻击他,说他不过一个义子,名不正言不顺霸占人家整座王府,实在有违文人风骨。
腰板硬一些,就应该自己主动搬出来,而不是厚颜住着。
特别是最近,听说白震山一家将班师回朝,一个个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连他的儿孙辈都听到外面不少风言风语。
“祖父,咱们都等了快一上午了,为什么要这么讨好他们?难不成他们还真能把我们从自己家赶出去?”白震德唯一的嫡长孙白昊愤愤不平道。
白震德的儿孙辈一直以来都以开国大将、“一字并肩王”的后代为荣,可现在因为白震山一家的到来,有人告诉他们其实是鸠占鹊巢,现在正主回来该挪窝了。
白昊等人自然是难以接受。
“住口,不许胡说。”白震德训斥道,“待会看见人不要摆着张臭脸,记得给我恭敬些。”
“……是,祖父。”白昊瘪了瘪嘴,委屈地答应道。
他是孙子辈里唯一的男丁,一直受长辈们的宠爱,就连严肃的祖父都很少骂他,现在被训斥了两句,表面上装乖巧听话,心里却嫉恨起了即将到来的白震山一家。
突然,一阵整齐的行军步伐由远及近,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片快速移动的黑甲军团。
“停!”很快来到义兄面前的白震山抬手,示意黑甲军达到目的地了。
“是,将军!”黑甲军们齐声道。
一身脂粉气的白昊被震得唬了一跳,这支西北最强队伍满身煞气,是真正见过血的战士,是杀神,是这种沉溺于温柔乡的纨绔子弟从未见过的铁血与凶悍。
原本还唧唧歪歪,心不甘情不愿的白昊顿时被震慑住了,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哈哈哈哈,大哥好久不见呐!”白震山利落地一个翻身下马,上前抱住最前面的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兴奋地拍着他后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旁边的白震德面色扭曲了一瞬,“震山,这是我大儿子景文。”
“啊?”白震山愣了愣,松开对方,又看了看白震德,大大咧咧道:“大哥,原来你在这儿,怎么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快装不下去想骂街的白震德:“…………”
确实,虎爹跟他义兄白震德站在一起根本就不像一个辈分的,如果他不是刻意蓄了胡子的话,跑出去说自己二十七八都有人信。
明明只大了他五岁的白震德,皮肉松弛,乌发中夹杂着大量银丝,看去来就跟他爹似的。
白景文也尴尬地退到一边。
难道是真正白家血脉的缘故,竟如此驻颜有术?
“哈哈哈,大家都别杵在门口了,进去吧都进去吧。”白震山生硬地转移话题。
然后,一大家子人连同白景阳几个都走了进去,四十八骑黑甲军也跟着鱼贯而入。
王府里面很大,找个空置的院子安排他们并不是件难事。
黑甲军被人带下去休息,而主人家则都到正堂叙旧。
“景文、景武都这么大了啊。”白震山看着他面前两个都快比自己老成的中年男子,以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感慨道。
不算侍妾、姨娘,白震德的正妻何夫人共给他生了两子一女,女儿早就嫁出去了,两个儿子又生了很多女儿,孙子辈就唯独白昊一个男丁。
“是啊,这是景泽、景天和小景阳吧,长得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缓过劲来的白震德一脸淡定地夸道。
“哈哈哈是吧,小宝长得最俊最像他们娘了。”白震山毫不谦虚地继续儿吹。
“老爷,我带姑娘们来见见他们小叔叔。”
正说着,白震德的正妻何夫人带着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从后面走了进来,这些都是他的孙女,有嫡有庶,但个个长得娇俏可人,乌拉拉进来一片,很快将偌大个正堂给站满了。
白家父子四人皆是愣愣地长大了嘴巴,这人类也太会生了吧,差不多的时间,竟整出这么多的后代,这么多人口,就跟个耗子生崽似的。
而这些姑娘似乎也没想到白景阳和他两个哥哥长得如此年轻,跟她们看起来差不多,一个个或拿扇子或帕子遮着半张脸,娇羞地笑着,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景阳和他两哥哥对这群大侄女们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长辈稳重的姿态。
至于他们的大侄子白昊则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作为孙子辈唯一的男孩,他似乎对这些娇俏可爱的姐妹们,并不多喜欢,甚至是有些厌烦的。
都互相一一介绍,认过脸后,何夫人带着这群小姑娘们先下去了。
白震德却带着白家父子四人来到了府里的祠堂。
一进门,就看到正面供着一张巨大的画像,底下是香炉和几个牌位。
画像上画的是白祖父,手持寒光剑,脚踏猛虎威风凛凛的模样,说实话,就跟个门神似的,白震山再定睛一看,那几个牌位正中间最大最华丽大气的上刻的不是白祖父的名字吗?!
白震山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白震德略显炫耀道:“震山,这是我为父亲建立的祠堂,既然回家了,就先给他老人家上三炷香吧。”
白震山抽了抽嘴角:“可老爹说过,他死后不需要祠堂,也不用每天上香祭拜。”
人都没死呢,祭拜个什么鬼啊?!
白震德不悦道:“父亲当时这么说是不希望我们太过伤心,但我们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他的在天之灵看到后,也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白震山:……完全不会!
他“老人家”正在族里和老妈缠绵恩爱着呢,如果知道有人给他立了个祠堂,还天天烧香烧纸的,绝对会郁闷到死。还有脚踩猛虎的画像是什么鬼,同族自相残杀吗?!
白震山觉得他这个义兄简直就是脑壳坏掉了。
但他们又不能揭穿这个弥天大谎,只好接过香,挨个上前,每人给尚在族里面逍遥的白祖父上了三炷,拜了拜,并虔诚地祈祷这位义兄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