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4)
而在功德商城,1功德值可以兑换1克拉品质极好的钻石,至少值四五万;而2功德值就能兑换1公斤黄金,以现在的金价,那相当于三十万。
更直白一些,喂饱十来只流浪狗,他可以在青海市中心买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再来一次如同今天下午的刷分,他就能立刻成为千万富翁。
付出和收获之间巨大的差距足以让任何人都手颤腿软,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饶是容远再怎么冷静沉着,也忍不住心跳如擂鼓。他挣扎了又挣扎,终于还是忍不住用1点功德值兑换了一个样式古板老旧的金镯子。
毕竟一公斤黄金还是太显眼了,这种不大不小的金镯子就刚刚好,虽然性价比缩水了,可是更安全,更实用,他可以借口说是长辈的遗物,不会有人怀疑的。以这个不轻的分量来说,应该能卖好几万。
一种急迫激动的心情促使容远想要尽快行动,因此他一整晚都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一会儿想着该用什么借口、什么表情才更能取信于金店的老板,一会儿想着如果换钱不顺利的话应该怎么办;一会儿想着该在什么地方买个好点的房子,一会儿又幻想着自己成为世界首富时该是怎样的光景……大脑始终处在高度兴奋的状态中,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因为实在困倦不过而睡了半小时。当小区里早起上班上学的喧闹声一响起来,容远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蹦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将镯子塞进书包就出门了。
他起来的太早了,离家最近也声誉最好的金店还要一个半小时才开门。容远在金店门口踱来踱去十几趟后,见已经有人警惕而疑惑的观察着他,兴奋中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转身看看金店紧闭的大门,决定等店开以后再过来。
——唔……还要买个假发和平板眼镜……做些伪装。
容远顺着路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小桥上,他也走得累了,便趴在栏杆上休息了一会儿,右手五指快速地在桥栏杆上轮流点着,不时地看看手表,迫切地渴望着时间能嗖地一下飞过去。
再一次低头看时间的容远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桥下的水面,不禁一愣。
——怎么回事?河水里倒映着的那个人……那是他吗?
他俯下身,更仔细地看了看湖水中的那个倒影。
头发凌乱,早上根本就忘了梳理;脸上还有一点牙膏沫子没洗干净;本来干净的T恤不知在哪儿蹭了好大一片污迹,黑漆漆油乎乎的,平时的他根本连看一眼都嫌恶心,可是现在都已经穿了不知道有多久;还有——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袜子也不配对,鞋面上已经积了一层灰。
更重要的是,水中的那张有些模糊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中的神情既疯狂又迷离,透着异样的兴奋,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的理智正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大脑中的那根线马上就要被崩断。
一阵轻风吹过,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将那张倒映的脸割裂得支离破碎。然而容远还是怔怔地看着,眼神一点点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和理智。
最后,他闭了闭眼,从书包里摸出那个金镯子,想了想,又用纸巾包着自己的手指细心地抹去了镯子内外的指纹,然后手指一松,就看着那个刚刚承载了他许多幻想和野望的金光“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随着水面一圈圈的波纹渐渐平息,容远心中最后一点不舍和不甘终于都淡去了。
他走到桥边绿化带里的公用水龙头前,将水量开到最大,冰凉的水流“哗啦啦”的从脑袋上冲下去,浑身不自禁地一个激灵,因为睡眠不足而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冲了十几秒钟后,容远才用水洗了洗脸和手,关上水龙头,使劲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再抹了把脸上还在往下滴的冷水,深刻的感觉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个傻逼。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兑换,这种一本万利、不劳而获般的巨大收入,完全就是个陷阱。
或者也可以说,这是《功德薄》对契约者心性的一个考验。
一旦他真的拿这个金镯子去金店换了钱,接下来会怎么样?
从第一次尝到好处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起,他必然会像是吸毒的瘾君子一样,再怎么警告自己该收手了,都会忍不住去兑换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然后,每次当他遇到金钱上的困难时,都会忍不住去借助《功德薄》来解决。
再然后,当他遇到其他方面的困难时,也会开始完全依赖于《功德薄》的力量。
更甚至,连日常生活也会变得完全依赖于《功德簿》,食物,衣服,饮水,家具,车辆,药品……这些东西,他相信功德商城中兑换来的商品一定会比现实世界中购买的要更健康、更实惠、品质更好。
次数多了,破绽也会越来越多,漏洞越来越大,再完美的谎言和借口也禁不住有心人的推敲,但相应的,自己的警惕却会越来越弱,侥幸、贪欲、思维惯性等等,都会将他的理智腐蚀的一点不剩,逐渐沦落为《功德薄》的傀儡。
终会有一天,《功德薄》这种神奇存在的秘密会完全暴露于人前。到那时候,他自己又会怎么样?
那样的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功德薄》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支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没有真正发生之前,容远穷尽自己的想象也无法得出,但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发现周围有人居然有这样的宝贝,那肯定是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的。
他自己都有这样的想法了,那也就不能指望别人都高风亮节,或者全世界智商都只有五十永远不能发现他的秘密。
“在商品社会,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的时候,就会有人践踏法律;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就会有人甘冒杀头的危险。”——by恩格斯。
《功德薄》的利润,何止是百分之三百?
第5章 挚友,宿敌
《礼记·王制》:“有功德于民者,加地进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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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防盗门在来客用力的拍击下发出“哐哐”的声响,整个铁制的门框似乎都在发出无力粗哑的呻吟。
金阳无力地劝阻道:“班长,你这样会打扰其他邻居的。”
竖着长马尾的周静一点也不文静的很踹了一下防盗门,怒气冲冲地说:“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容远,你这混蛋!给我出来!”
看着几乎快要喷火的女霸龙,金阳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不敢阻拦,小声替容远辩解道:“可能他生病了呢?我打电话看看。”
周静闻言更加生气:“屁!今天早上还有人看见他在大桥上乱晃呢!”
金阳只当没听见,拿出手机,拨通这几天已经打过几十遍的电话,听到里面一如既往地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munber you dialed is not in,please redial later……”
金阳挂断电话,皱皱眉头,愈发担心。抬头看到周静阴森森盯着他的模样,似乎想把怒火转移到他身上去,不禁再退一步,几乎贴到隔壁邻居的门上去,摆着手干笑着说:“唔……那个……”
就在金阳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把周静的暴力欲望给按下去的时候,就听到门锁被拧开的一声“咔哒”轻响,顿时如获大赦。
防盗门的铁栏杆后面出现的,可不就是容远那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脸。
一看到门外的两人,容远本来不太好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在拉开防盗门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耐:“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你们两个……班长大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你还好意思说!”周静不等门完全打开就挤了进去,指尖几乎快要点到容远的鼻子上,“你知道因为你这三天旷课,我们班被扣了多少分吗?这一周的操行分都被你一个人扣光了!有事你不会请假吗?有事你不会请假吗?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在厕所里了呢!”
容远努力把头往后仰了仰,他额头本来就在一抽一抽地疼,此时在周静密集的炮轰下就更疼了。这个女孩的嗓音简直是天生自带了一个扩音器,吵得人脑子疼。
“我宁愿你当我死了呢!别来烦我,万分感谢!”容远咕哝道。
周静柳眉一竖:“你说什么?”
金阳从周静背后投给容远一个同情又爱莫能助的小眼神,听到楼上有人走下来的脚步声,忙按着周静的肩膀把人推进去,劝道:“好了好了,我们进屋再说吧!别站这儿让人看了笑话。”
这么一打岔,等换鞋进屋、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后,周静的怒火已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她双手环在胸前,懒得再骂容远,却也拉不下脸来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
最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容远是真的状态不太好。
少年脸上带着不太正常的红晕,眼神也不复平时的晶亮有神,时不时地恍惚一下。给他们开门的时候,似乎站都站不稳,半个身体都倚靠着鞋柜。现在坐下来,立刻就瘫了下去,懒懒的靠在沙发靠背上,连呼吸都似乎有些费劲。
金阳俯下身摸了摸容远的额头,吓得一缩手:“好烫!怎么发烧这么严重?体温多少量过了吗?你去医院看过了吗?吃药了吗?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一连串的问题容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用运转有些迟钝的大脑将答案提取出来:“体温?没量过……我吃药了。”
容远本来真没准备不去上课……在扔了金手镯以后,他就下定决心,要保持正常而规律的生活,作息规律,饮食规律,必要的社交活动和学习工作中也不能流露出异于常人的部分,简而言之,就是要“泯然于众人”。金钱上的问题绝不借助《功德薄》来解决,就是平时的食物饮水和衣服家具等等,哪怕在功德商城中只需要一个功德点就能兑换到,也不能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