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157)
从此你属于永恒,从此你属于我。
从此永恒属于你,从此……我属于你。
虚构的夜晚中,永恒的家里,叶迎之搂着迟筵安静入睡,睡前他还不忘惦记着那出迟筵不肯陪他演的戏,暗暗想着,下一次出去玩他就做昏君,让阿筵做他的小妖妃……阿筵不愿意的话,嗯,那就让阿筵做昏君,他做阿筵的小妖妃。
第181章
凡帝王国是一个位于东方和西方交汇处的美丽而富饶的国家, 人们生活富足,国王王后感情深厚,恩爱甚笃。他们只有一个孩子,取名叫做迟筵,国王和王后一方面以一个国家继承人的标准严格要求着王子,另一方面也不由自主地宠爱着两人唯一的孩子。这使得王子拥有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同时也依然保存着天真的幻想。
王子很快就要十八岁了,国王和王后答应会应允他一个愿望。
迟筵拉着父母的手, 摇晃着请求父母准许他去海上看看, 在船上举办他的十八岁生日宴。
凡帝王国的领土包括一片海域, 但王都却深居内陆,迟筵从小到大接近大海的机会屈指可数,对那片神秘的蔚蓝色充满了浪漫而神秘的遐想。
国王和王后自然不舍得拒绝儿子这个简单的愿望,很痛快地笑着答应了。
只有王子的老师之一、凡帝王国的大祭司提出了隐忧,老人清楚地知道他们年轻的王子想着什么。
“殿下, 请您不要相信吟游诗人编造的故事,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海里没有美丽善良的人鱼与璀璨瑰丽的海底王国, 有的只有残暴的海妖,在海上您可一定要小心提防。”
“我明白, ”迟筵顺从地应道,“老师您如果不放心可以一起来。父亲送给我的是现在最先进最舒适的船。”
老祭司连忙推拒,他一把老骨头, 可禁不住海上的风浪和颠簸。
王子的生日一天一天地近了, 国王要留在王都里处理政务,王后与一众贵族们陪同王子一同登上了他崭新的白色豪华邮轮。邮轮从金色夕阳港出发, 在海上航行十天后将再次返回这个港口。国王也希望王子能借此机会多接触认识自己海上的领土,所以派了最优秀的航海官陪迟筵随同讲解。
王后上船后有些身体不适,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内修养,只有第一天晚宴的时候象征性露了面。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王子已经成年了,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就是选定王妃,所以失去了王后这一大目标的贵族们总有意无意地带着自己年轻美丽的女儿在迟筵面前晃,绞尽脑汁地希望同他搭讪。
迟筵可不喜欢应付这些场面,所以每天除了去王后房间中探望母亲,他就带着航海官们站在甲板上听他们讲解海上的情况。他和航海官们摆出一副在谈政事的模样,那些贵族们的行动就会收敛一些。作为王子,迟筵理所当然地享有着整艘船最好的房间之一。他的房间就在船头,房间外又一个宽敞的半圆形阳台,阳台视野极好,抬眼望去海天之景尽收眼底。
可有时候他独自坐在房间内客厅上的沙发上看书,透过宽大明亮地玻璃窗望着外面的大海,会无端地突然觉得自己身后会出现一个人,这样抱着他窝在一起看海,附在他耳边说一些温柔的模糊不清的话,他记不清那些话是什么,只记得那种感觉应该很温暖。
然后他会一个人捧着书,陷入一种深深的、不可自拔的孤独和怅惘。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独自推开阳台的门,在海风吹拂下望着璀璨的星空和被夜色浸黑的大海出神。他总有这样一种感觉,他在找一个人,他在等一个人,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种感觉随着他日益年长、随着他进入青春期、随着他成年非但没有消退,反而与日俱增。
所以他喜欢听吟游诗人讲的那些充满幻想的传奇故事,他喜欢听关于大海和人鱼的传说,他甚至会幻想,是不是曾经有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救过他,只是他和故事中那愚蠢的王子一样,在醒来后完全忘记了对方。
邮轮在大海上航行了五天,距离金色夕阳港也越来越远,浩渺的大海越发展现出其广阔深邃的一面。王子的生日也如期而至。
天没亮侍从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迟筵的仆从侍候他换上崭新白色礼服,女官替他整好领子,称赞着:“殿下,您今天可真是英俊。”
王后今天的气色也明显好转了许多,穿着端庄典雅的宫装来庆祝爱子成年。
可是即便举办宴会的地点从王宫里移到了海上船上,其基本流程和样式也是一样的,盛大的晚宴之后是迟筵最不喜欢的舞会,他在开场时象征性地跳了几支舞就找机会溜出了舞会大厅,独自来到顶层甲板上。
天阴沉沉的,看不到明亮的星子,空气中带着别样的潮气。迟筵想起航海官说过的话,今晚应该会有雨。
四野俱寂,海上天上都暗得可怕,风带着海的潮气越卷越烈,肉眼可见的,距邮轮不远的海面上竟然卷起了一个漩涡状的风暴眼!
不过刹那功夫,风就强到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甲板上摆放的椅子全部被掀了起来,毫无章法地在甲板上滚动着。迟筵勉强攀着甲板边缘的栏杆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试图向船舱内走去。
甲板上的东西已经全被风卷起掀在了天上,迟筵想向回走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就在这时,狂风挟裹着一把椅子向迟筵所在的方向袭来,他猝不及防,在风的作用下直接被拍落至海里……
船舱内已经是一片混乱,贵族们在王宫侍从的指引和疏导下纷纷躲回房内,王后依然勉强维持着镇定坐在舞会大厅内稳定人心。
这景象太可怕了,从窗子里就能看见那环绕在船身四周的五个巨大黑色漩涡,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见多识广的航海官满脸苍白地向王后禀报着:“陛下,这是海妖的手笔,我们应该是误闯进了海妖的捕猎区。船长已经下令转舵了。”
海妖,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过是传说中的强大生物,它们翻江倒海,卷起滔天巨浪,吞噬巨轮和水手,残暴、强悍、血腥而毫无人性。它们堪称海中的主宰,站在大海食物链的顶端,遇见它们就意味着灭亡。
航海官浑身发颤。恐惧分为两种,一种因为未知而恐惧;另一种却因为有知而恐惧。没有谁比他们更熟悉这种妖物的恐怖,他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处境,现在唯一的凭仗就是出发前大祭司为这艘游轮布下的防护结界,但愿它能挡住那些海妖们。
王后端庄美丽的脸上多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忧虑,她着急地询问着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找到王子了吗?”
风暴卷起之时,人们很快就发现王子消失不见了。迟筵的随从禀报说王子之前独自去甲板上了,可他们顶着狂风去甲板上找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人,他们只能抱着“王子是已经回到船舱中了”的希望开始在船舱内找人。
负责组织寻找王子的侍卫长不敢去看王后的脸,只深深低下头道:“……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王后闭上了眼,向后倒在椅子上——事到如今,她只能祈求神的保佑,保佑他们逃过这场灭顶之灾,保佑她唯一的儿子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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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筵被击落在海面上,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使得他昏了过去。
渐渐的他有了些微清醒的意识,却只感到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四肢越来越沉,越来越无力,他想试图动一动手指,却只是徒劳。
他睁不开眼,周围安静得过分,他太冷了,却无力挣脱这冰冷的海。
那一瞬间,迟筵甚至想到了死亡。他想可能这就是死亡,他将葬身在这冰冷的海水中。
一双同样冰冷的手托住了他,抱着他的腰,搂着他一同向更深的海底沉去。
巨大的水压和刺骨的海水让迟筵开始痛苦地挣扎,他拼命地拍打着抱住他的那个“人”,试图挣脱对方的钳制。
对方却突然把他正面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唇上,试探着探了进来——
冰冷的液体被渡入口中,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了,身体内部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只有缠着他的那副躯体依然冰冷。
迟筵本能地抱住对方,向他索取更多。
一切贪婪的、肆无忌惮的索求都得到了满足,他就在这恍惚的甜蜜与黑暗中,与对方纠缠着共同堕入无尽的深海之底……
王子生日的那个晚上,正如风暴漩涡突然出现一样,那些黑色的风暴又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了。贵族们猜测是大祭司的结界起了作用,然而最老的航海官却盯着海面,低声说:“是海妖已经得到它想得到的猎物。”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王子。
国王又派了二十艘船一同进行王子的搜救工作,自己也亲临现场指挥,那艘邮轮带着贵族们回到了金色夕阳港,王后却拒绝和他们一同回去,而是继续留在海上等待寻找王子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王子已经凶多吉少。可是如果不见到证据,国王和王后是不愿意相信也不肯死心的。
然而一个月后,就在所有人都已经慢慢放弃了希望的时候,王子却突然出现了。
他坐在一张木筏上,就出现在搜救船不远处,脸色苍白,黑色的短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眼睛同样湿漉漉的,带着些许无措和茫然。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袍子温暖而干燥,将他整个人很好的包裹起来。
侍从们连忙将他们的王子殿下救上船,王后第一时间赶来看他,将他紧紧搂进自己怀里,泣不成声。“妈妈,我回来了。”迟筵像幼时一样低声唤着母亲,犹豫着,回抱住母亲的身体。
他回来了。
他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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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老国王和王后退位,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旅行生活,迟筵正式即位,成为凡帝王国新的国王。他的婚事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提上了日程。而迟筵也再一次把这个话题强制地压了下去。
回到卧室内,他遣退了身边所有的侍从,独自走到盥洗池边用冷水洗着脸。
五年前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面对外界,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他的说辞都是统一的一套“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在甲板上失足落水了,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他用昏迷搪塞着一切,其他人不敢细问,王后和国王心疼他,见他回来就满心欢喜,也不会再逼问其他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五年前在海中的那一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点一滴,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那个东西,记得他冰凉而有力的手臂,记得他苍白俊美的脸,记得他嘴边邪异的笑弧,记得他那充满力量的强大的鱼尾,记得他模拟着人类的发音,在他耳边喊他“阿筵”的湿度……记得在那寒冷黑暗的海底,那些混乱放纵的、无休无止的紧密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