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37)
摩空真君则看向桌上的《山河社稷图》,目光一凛,沉声道:“——翼望山?”
☆、地书(七)
柔软。天旋地转, 白语冰神思恍惚, 落在某一处,忽觉身底有一物。
此物十分光滑柔软。他用爪子刨了一刨,此物仿佛是一团肉。
扑棱双翼掠下来看时, 果然是一团肉。一团圆嘟嘟的肉, 窝在山里,浑身一个窍也没有。
他奶声奶气,绕肉发出龙吼:“你没事罢?对不住啊,我第一次学飞, 不小心摔在你身上。”
肉颤了一颤,似有些疼痛。奈何没有耳朵,听不见。没有嘴巴, 也无法回应。
他只好以识神与肉交流,如此重复说了一遍。肉也以识神回应:“我没事。”
这团肉甚圆甚丰满,他小小的龙躯几乎环不住。他用脑袋磨蹭这团肉,吸吸嗅嗅卖力示好:
“你真的没事吗?哎, 你怎么长得和我不一样?这么柔软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可爱?我没有名字。有两个外来者, 名为鸿钧和陆压,劈开了孕育我的混沌之气, 称要在此创世。我躲来这昆仑山调养。那两个外来者,从太虚大道而来,叫我混沌。你也可以叫我混沌。”
白语冰暗觉这些话和自己的经历对不上,嘴巴却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原来如此!我也没有名字,我费了老大劲, 从一个壳里钻出来。不知谁把我困在壳里。”
“你是才诞生不久,”名为混沌的肉听罢,沉默片时,提议道,“不如,我就叫你宵行罢。”
宵行二字耳熟,恍恍惚惚,他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宵行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叫我宵行?”
“夜行之意。我看不见你的模样。但能以识神感知一切。你与这永夜不同。你看天——”
他似懂非懂,依言抬头,夜空挂着一轮皎月。混沌又以识神沟通道:“你是太阴之气育成的第一个生灵。你看,那就是与你诞生相印证的光。它是如此柔和,无法照亮永夜,却能与夜共存。”
“共存是不是交友的意思?既然你喜欢这么叫我,那我就叫宵行好了!我们共存罢!”
白语冰一口答应,忽觉龙丹如若打开了一道水闸,空前充沛的法力,如洪流遍周身。
混沌解释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此,我的玄元之力也分给了你一部分。”
白语冰用前爪挠了挠鬃毛,有些难为情:
“这么样,那我以后负责守护此山,保护你好了。别看我现下小,我会长大的。你这个身子虽然可爱,没有眼睛和爪子,却很不方便罢?方才,你说是谁劈开混沌之气,害你在此调养?”
“嗯,罢了,是谁不要紧,只要创世不是坏心。若以后诞生的生灵都如你这般……也不赖。”
他听着听着,打个哈欠,蜷在混沌柔软的肉躯旁,把脑袋埋入一边翼下,舒适地睡了过去。
“——好想要你。”半睡半醒之际,他忽听得有人说话,似乎是沈止念的声音,还有些像是玄飏的声音,又听得猎烽一叠声叫道:“白恩公,大事不妙,快醒一醒!”
“怎么了?”原来是做了梦。这一梦光怪陆离,白语冰如纵酒般头痛,识海也跟着一阵翻腾。
缓缓地睁开眼,他吓了一跳,他已然卷入《山河社稷图》,周遭是一片黑雾血海。
猎烽在离他不远处,手持双戟护手钩,神雷加持,正与许多骸骨魔物搏命。
黑雾尽是魔气,一呼吸便塞满口鼻,难以喘息。
魔气与灵气不同,仅能滋养死物邪祟,不但无法供生灵吐纳所需,还激得他喷出一口血来。
更糟糕的是,他的龙躯虽已恢复原本的大小,此时却缠满了柔软巨大的长虫。
这长虫形若血蟒,头却如戴面具的人脸,发出无数男女痛苦的嘶吼:“好想要你啊!”
白语冰为之震惊,不知这是“念”被魔气感染化出了实体,挣动着也发出龙吼。
奈何长虫缠得甚紧,一面缠住他的银躯蠕动嘶吼,一面还想往他的嘴里和鳞片里钻。
偏偏在这时,他的心牢仿佛即将碎裂,识神微眩,识海涌现出许多陌生而零乱的记忆。
“宵行,没想到,你会来自投罗网。看来冥渊死前告知你了?你真的打算把自己献给我么?即便如此,你所修的真元法力,加上你杀死冥渊散出的真元法力,也只够支撑我再生长数十亿年。”
他甩了甩脑袋,识海仿佛闪电般,浮现出一道紧闭的大门,以及门前一棵即将枯萎的宝树。
这宝树茂密如盖的枝叶支起的结界,隔绝了外部许多巨眼的窥探。
宝树对他说道:“你问鸿钧道君为何在创世后定下此劫?不是天道无情。你看我,奉道君之命,为庇护众生,一直在抵挡太虚群魔的窥探。天地灵气却被那些贪得无厌求长生的众生吸去。我差不多也支撑不住了。你见过人界的庄稼么?此世的生灵,对道君而言,就是一片庄稼。道君在此打坐养伤,需要靠众生的寿元恢复元气。坏的庄稼要除去,成熟的庄稼也须收割。如此而已。”
“你真肯牺牲自己,让众生再苟活数十亿年?我不信任你。作为代价,我会毁了你的元神。”
他的识神似与宵行前世的识神重叠,几乎是毫不反抗地被这宝树的藤蔓贯穿,恰如此时他被名为念的长虫缠绕。宝树汲取他的龙血和真元法力,重新恢复生机,枯黄的叶子渐渐又变得青翠。
“既然你的元神即将崩毁,告诉你也无妨。龙汉初劫,入魔的本该是你。冥渊只不过是个变数。没想到,他能代替你做到这个地步。数十亿年后,赤明成劫,就该轮到那只苦盼你转生的凤凰了。那时的凤凰一定十分肥美。你放心去罢。我会好好地保管你的身体,毕竟我还要使用它。”
白语冰心里咯噔一下。识海里最后闪过的陌生记忆——
宵行的元神,确是带着无尽的惊愕、悔恨和遗憾,在被宝树吸尽真元龙血的刹那崩毁了。
没有了元神,宵行便是死得不能再死,决不可能转生。
“……”他一直劝凤羽嘉向前看,说什么没有过不去的坎,可没想到宵行早已无法转生。
然而,此时他被念纠缠,也顾不得想许多,挣扎着咬牙怒道:“别碰我!”
就在这时,心魔痨儿倏地笑道:“你知道了?一旦接触魔气,意志力薄弱,你的心牢就会不堪一击。我可不能让你把这件事告知凤羽嘉。如此被念纠缠,很辛苦罢?来,把身体交给我。”
“念?”他强定心神,抑制住不断翻涌的记忆,问心魔痨儿道。
心魔痨儿道:“有多少人宠爱你,就有多少人记恨你。小子,想要自保,你须练成本事。这些话我早对你讲过罢?你太迟钝了。以至于有人记恨你、加害你、向你下咒,你也无法觉察。窝囊废就是窝囊废。我住在你的心牢里,也不想看你被念吞噬。把身体交给我,我替你摆平这一切。放心,我所需的真元法力,有沈止念——也就是冥渊为我收集。而我此番要取用其真元法力的神,也只有凤羽嘉而已。你不是担心你大哥吗?待事成之后,我会离开你的身体,让你和白语霜团聚。”
白语冰默然无语。他本然是一条小海龙,却不幸卷入了宵行的是非。
若与凤羽嘉、沈止念素未平生,或许他还会犹豫一二。但事到如今,他已然认识这一鸟一魔。
眼见这一鸟一魔对宵行的付出,宵行的转生却只是个骗局,那怎么还能坐视不理。
正挣扎间,小羊伯奕飞掠至他身边,见他受困,摇犄跺蹄,焦急地大叫道:“妈——的!”
白语冰既惊喜又无语:“伯奕?你怎么也入图了?”
伯奕也不答话,犄角忽地发出白光霜气,便向念的虫躯顶去。
念被这犄角顶破,转瞬冻成一条条人脸冰柱,挂在白语冰身上。
白语冰自冰柱中蹿出,旋即化出人形,便脱离了念的束缚。
他才想夸伯奕几句,冰却啪嚓碎裂,念又嘶吼着向他扑来。
即便如此,伯奕也为他争取了还手之机。他一边跑,一边自头顶取下紫晶豆芽:“刺儿。”
化血鲮晶木应声化作数尺长的荆棘,竟似有一丝兴奋:“啊,许久不曾斩妖除魔了。”
“刺儿,除了蛊雕那一回,你以前还斩过妖除过魔吗?”
“……亿万年前的事,那种血不断浇在身上、杀气奔腾的痛快之感,谁还记得。”
白语冰忍不住笑道:“这可不像是小姑娘该说的话。”
化血鲮晶木哼了一声:“姑奶奶本就不是小姑娘,我只是一柄……一株树,没有性别。”
“你都自称姑奶奶了,干脆修个女身得了。哎,你该不会和心魔痨儿是同一株树罢?”
“呸!谁和他是一株树,他是鸿钧道君种的树,我是陆压道君种的树!”
白语冰发觉,化血鲮晶木果然有许多事瞒着自己,自己很有必要回仙界见一见陆压道君,
说着话,他把化血鲮晶木当剑使,闪转腾挪之际,因地制宜,将追来的念逐一斩断。
念的虫躯,旋即化作一道道污血,洒落一地。
再看陷入苦战的猎烽,那些骸骨魔物虽不如蛊雕法力高强,却源源不绝,乃是一支骸骨大军。
白语冰想要去救,自身消耗颇巨,加之无法呼吸,问化血鲮晶木道:
“刺儿,有什么法子让我喘息一二?周遭皆是魔气,小爷我快要憋死了!”
化血鲮晶木道:“凤皇净化过的山麓便可呼吸,带一枚上等的避尘珠也可驱散些魔气。但小滑头你就是如此倒霉,偏落在魔气浓郁的深山。不过,魔气本是堕落后的暗元灵散发的气息。正如光元灵的气息属于太阳之气。归根结底,魔气也属于太阴之气,可转化为灵气。你把我种在地上。”
☆、地书(八)
白语冰依言行事, 就地刨土, 要将化血鲮晶木种下。
他一动作,指腹沾了魔气血污,耳内就有薄冰碎裂般危险的细响。
他倒抽一口凉气, 心目内观, 识海深处的心牢结界,已布满鲜红如血的裂纹,岌岌可危。
心魔痨儿抵住结界的裂纹注视着他,面目似被扭曲切碎, 朦朦胧胧地向他施加威压。
时而是宵行英挺傲岸的样貌,时而是一株五光十色的宝树,时而是一头展翼怒吼的巨大异龙。
无数识神碎片, 透过心牢的罅隙,不断涌入他的识海——
“师兄,你我不会永世流浪。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到太虚, 以开天辟地幡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