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攻他是正宫娘娘(20)
口中不言,凤羽嘉却逮住白语冰,把一根红绳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红绳轻若无物,可以随意拉伸缩短,白语冰低头看才发觉,大惊道:“这什么玩意?”
“月老的红线。”凤羽嘉说着话,已将另一端系在自己的小手指上。
两人沟通了一番,白语冰才知晓,凤羽嘉系这根红线,倒不是要与他牵姻缘。
只是他已从《姻缘簿》凤羽嘉名下消失,月老见白语冰对玄穹太子玄飏无意,留了一条红线给凤羽嘉,算是聊胜于无的补救。凤羽嘉此时用此物,是因此线可长千里,凡人和修真人士看不见,不易斩断,有追踪之妙用。相较其他追踪法宝,此物最为轻便不起眼,最不易伤害被追踪的那人。
“圣前,你不觉得,你像是在遛狗吗?”白语冰扯了扯红线,确是扯不断,万念俱灰道。
凤羽嘉摘下面纱,端的是姿容艳丽,终于笑了一记:“嗯,像。”
白语冰欲哭无泪:“圣前你是来捉奸的,和奴婢系红线,岂不是妨碍你和你老情人的姻缘?”
对此,凤羽嘉只淡淡道:“月老没对你讲么?我是太上忘情之命,红线也不能为我改命。”
☆、逐光(三)
白语冰是头一次听闻太上忘情之命,感到此命十分厉害,有注孤生却理直气壮的气派。
一时起兴,他对凤羽嘉道:“圣前,下一回,你请月老也给奴婢算算,看奴婢是个什么命?”
“这还用算,”凤羽嘉一笑,眸底乍绽出破晓暖芒,凡人的形貌也掩不住秀色,姿容恰如日光笼罩的山河壮丽无俦,说话也和风容与, “你若不是最下不及情之命,就是红颜薄命的命了。”
白语冰险被这风骚的笑法弄昏了头,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此鸟是在斗志昂扬地咒他短命。
他鬼使神差,忽有一种错觉。凤羽嘉像是年事已高的大家闺秀,高不成低不就,被苦盼多年青梅竹马的郎君抛弃,又惨遭他这小地痞调戏,便拿他这小地痞泄愤。低头看颈间系的红线,一句便宜话“你是在谋杀亲夫吗”含在嘴里,他拿过一根萝卜,汁水四溅啃一口,陷入了一阵谜之沉思。
“你好好睡觉,我回天庭看一看。”凤羽嘉见他消停了,摘掉洁白的靴子,于榻上盘坐入定。
白语冰翻眼看凤羽嘉。这鸟祖宗有个化身在开四御会,约是又讨论到了要紧事务,识神放在那一头,留了个躯壳在此处。心头一松,看在共处一室能相安无事的份上,他便也上榻歇息。
他已有多日未睡,和衣而卧须臾,忽觉腹中翻腾,小小地放了个屁,竟是吃多了萝卜闹肚子。
揉眼捞靴,下榻去出恭,回首看法相庄严的那鸟,他不自禁地调侃:“一动不动,孵蛋呢?”
凤羽嘉仍是纹丝不动,有避尘珠傍身,想来是没被他的萝卜屁惊扰。
白语冰笑着出门,红线随他走动而延长,又令他略有些不爽。直往客栈后院的茅房而去。
此时夜已深,圆月当空。这月亮与他在仙界所见的清亮的月亮不同,晕开血丝般的毛絮。
他无瑕细思,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没有避尘珠加持,嗓子眼里有呛了人间尘土之感。
茅房倒还算干净,小吊脚楼的样式,蹲坑下乃是一缸,缸置在板车上,入夜有人拉走更换。
此时显是换过了空缸,白语冰解了裤带蹲下,气沉丹田,忽瞥见门板正对他脸处有一小孔。
这个他听师父陆压道君讲过,人界茅房会凿开一孔,有人来推门,从孔内看见便能及时喝止。
白语冰这才有下凡之感,对头顶的化血鲮晶木道:“刺儿,这人界的茅房,你没见过罢?”
化血鲮晶木却并不想观摩他出恭,化身紫晶豆芽躲在他的发丝里,识神早已回了仙界鱼鲮岛。
他未得到回应,静下心来,决定就此逃走,能逃一时是一时,不陪凤羽嘉去见转生的宵行。
正神走太虚盘算间,余光扫过门板凿开的孔。孔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只眼珠。
这若换作寻常人,决不能半夜摸黑上茅房,还能看清孔中的眼珠。
白语冰却是龙族,天生目力敏锐,若未全化作人形,双眸还会在夜里发光,便不知谁吓谁了。
即便如此,白语冰骤见眼珠,还是险些吓出了尾巴:“妈妈的,什么人,偷看小爷出恭!”
眼珠转了一下,咯咯地笑,似往后退了些,露出小半张孩童的脸:“大哥哥,陪我玩。”
他还以为,是凤羽嘉丧心病狂至此,连他出恭也不肯放过。见是孩童,他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如此调皮?幸亏小爷是个雄的。不然你这是在耍流氓。知道么?”
白语冰用手掩住双腿之间的要害。孩童仿佛有些痴傻,听他问话,守在门外只咯咯地笑。
许是店家或住客的孩子,他要提裤起身,忽想起一事:“你来得正好,去拿厕简来给我。”
孩童倒也乖巧,答应了一声。灰白的小脸,便自孔内消失了。
白语冰正要收回目光,那眼珠倏地又贴在孔上,他连忙又护住腿间要害。
“大哥哥,”孩童贴住小孔,语调天真无邪,又颇有阴森之意,问道,“什么是厕简呀?”
“厕简就是,你爹娘蹲坑时,擦屁股用的。什么都行,乖了,回头给你买糖吃。”
孩童雷厉风行,去了不多时,小手从门底探入:“大哥哥,你看这个行吗?”
递来的似是一叠符纸,白语冰翻看一阵,甚粗糙,应是练习用的劣质黄纸,也就凑合了。
他系好裤带出门,再寻那孩童,后院空空如也。这做好事不留名的孩童,许是已回房歇息。
“小爷我就这么走了,”白语冰在井边打水洗手,舒畅地长叹一口气,心中想到,“留凤皇一只鸟待在客房里。万一有登徒子见色起意,趁他不备,糟蹋了他的躯壳,他还不得怪在我头上?”
何况还有红线系在颈间。思及此处,他转头又回到房内,凤羽嘉依旧是一副孵蛋的庄严模样。
他抓住枕头闭上眼,迷迷糊糊之际,怀中忽有一柔软之物拱动,小猫儿似地吸吸嗅嗅。
再睁眼看时,他怀中一团阴冷惨白的肉,赫然是那如厕婢般体贴地给他送符纸的孩童。
孩童生得古怪。脑袋和双手大得像有五岁。身躯却如婴孩般的小,且还拖着奇长无比的脐带。
“大哥哥,”见他醒了,孩童抬起小脸儿,咯咯冲他笑,“说好陪我玩。”
“你这倒霉孩子,嗝屁了还想玩。”这么一抱,便知不是活物。
白语冰并不怕这些个。两百年前六界互通,他是见过大世面的。
何况龙有龙威。他若化出真身,没准还能吓对方一跳。孩童只闹着要玩。困意涌上眼帘,他轻抚孩童的脑袋,应付道:“好好好,你我来玩猜你是谁的游戏罢——首先呢,你有肉身,不是鬼。旱魃呢,五行属火,你也不是。你想吸我的真元精魄,身躯又柔软轻敏。你是飞尸,是不是?”
孩童眨巴眼,只觉这大哥哥与众不同。旁人见了自己,不是喊打喊杀,就是惊慌失措,没这般傻大胆。一海龙一飞尸一般凉。气息相近,仿若回到了娘肚里,赖在他的怀里,孩童便不想出来。
白语冰是在得知白语霜对付旱魃之后,用心在桃花宫翻找过关于行尸的记载。
彼时赤霞真君已闭关酿酒。绿筱宫的摩空真君,窜门来寻黄泡果泡茶,被他缠住问了一通。
他这才知晓个中门道。如今学以致用,对手又是个可怜的小娃娃,他便想多问一问。
“飞尸沐月华,采太阴之气修炼。你以婴孩之体能修炼至此,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冤情?”
孩童不答。白语冰又问孩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亡命,孩童一问三不知,咯咯地笑:
“大哥哥,我不记得了。”
他只好拿起脐带翻看,看脐带这个长度,当娘的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灯,幸而脐带已断裂。
此时此刻,凤羽嘉正在天枢院里,听众神议鲲鹏郡王白语霜的功绩。
白语霜的功绩委实惊人,修成神体后,铲祟除魔,救度近两百人,按制至少应受五品洞渊箓。
有青龙孟章神君保官,但也没有如此一步登天的。众神议来议去,决心让白语霜去北极驱邪院磨一磨。这北极驱邪院由御斗紫微星主所掌,白语霜若能混出头,少说也是负责节制群魔的将军。
凤羽嘉有一丝好奇。按理说,以仙界北海贫瘠的灵气,决不可能支撑白语霜修成神体。
白语霜以往在仙界的修为,听一些仙家说来也就一般。兄弟情深,此鲲有毅力,只是一方面。
他怀疑白语霜借助了某种外力,曾示意同样是鹏的垂云将军试探,只是事务繁忙,无瑕细查。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是无量大劫将近,异事也层出不穷。
自打引发六界互通的龙蛋降世那一刻起,或许更早,许多生灵就沾了反常的因果。
凤羽嘉有条有理,姑且对白语霜的前途保持关注,当务之急,还是查清宵行是否转生。
水镜映出的男子和宵行样貌如出一辙,且也能化出龙尾,总不可能是巧合。
开这四御会也不是没好处,凤羽嘉心绪平和,仿佛有了面对与沈十三私奔的宵行的勇气。
然而,一丝若有若无的尸气漫在鼻尖。料是修真界的躯壳出事了,他猛地睁开双眸。
一眼看见偎在白语冰怀里的腌臜邪祟。光风霁月般博大的胸襟,霎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凤羽嘉的威压如狂澜散开,饶是真人之体,也逼得那孩童如婴孩凄厉啼哭。
脐带如练缠住门外横梁,孩童一下子飞蹿出门去。凤羽嘉起身要追。
白语冰见他是一副要喷火烧了修真界的模样,将他拦住:“圣前,低调行事,这是修真界!”
凤羽嘉万没想到,自己一分神的工夫,白语冰就能抱邪祟回来:“你可知,你抱的是何物?”
“飞尸啊!”白语冰用一种“莫非你连这也不懂还要问我”的欠打神气答道。
“此乃子母煞。子已练成飞尸,母至少也是旱魃。”
“那也不必大惊小怪。这孩童的脐带已断。再说了,旱魃就旱魃吗,圣前你又不是打不过。”
“……”莫名竟有些受用,凤羽嘉恢复了仪态万方之状,决心教训一下这无时无刻不作死的无知小龙,“所谓子母煞,是人杀害孕妇以禁术养出的邪尸。子母脐带一旦断裂,母便要食子。因此子会四处躲避。一旦母食子,母的修为就会更上一层楼。譬如母是旱魃,食子后,就会化作尸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