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魔王陛下(310)
“不知来历的神明、外星人劫持、乃至对面大陆的超凡人物入侵……这些猜想还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呢。小笠君,你作为亲历者,有什么感想?”
小笠城在白鸟议员对面的榻榻米上跪坐,他记得白鸟议员在年轻的时候喜欢的是西式的室内装潢,年轻时代住的都是高层公寓,但在参选后,白鸟议员便住回了和式风格的白鸟宅,并开始在和室中会客……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续几届日本内阁都是保守派的政治家,白鸟议员自然会收起年轻时的风格,表现出让日本的年长者们喜欢的态度来。
“没有什么感想。”小笠城正视青年时代曾让他无比嫉妒的白鸟乡,淡然地,“硬要说的话,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拉进路边课堂吧。”
“权制”制度的日本社会,虽然到现在警方都没有正式公布出422名被劫持民众的遭遇,但像白鸟议员这种东京都要员早就知道那场劫持事件中的具体细节了……甚至比小笠城这个亲历者还要全面,毕竟他只经历了其中一场,之后体检、等待房长官问话等又耗去一早上的时间,还没来得及去询问其它场地的事件过程。
白鸟议员也丝毫没有掩饰他玩弄特权的意思,他抬起手点了点额头,面容严肃地:“我亲见了两名亲历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召集他们的怪人化成无数份、进入了他们的身体中,让他们每个人的大脑都与其他的……‘同志’相连,所有的‘同志’都能在脑中进行对话并理解他人的意念,甚至能共享一部分的感官……这种彻底违背科学精神的事情难道也是真的吗?”
“是的。”小笠城点头道,“事实上,我现在就正共享着131人的感官,我还知道他们在被警方‘解救’后不同人被不同警员、不同上司问话时的细节……其中11人遭遇了一定程度的暴力对待,询问他们的警员认为他们有病。”
“你是认真的吗,小笠君?”白鸟议员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笠城叹气:“我现在告诉你的话与我不久前回答房长官询问时是一样的,白鸟君。从那个……那个虚构的‘井之丸公园’出来后,131人一致认为此事细节不可进行任何掩饰,必须尽可能开诚公布地向大众坦白。”
集体保有秘密,等于秘密不存在。422个亲历者这庞大的基数,本身就不可能将昨夜的事情保密住。
白鸟议员呼吸变得粗重,盯着小笠城看了好一会儿后才道:“那么你现在是小笠城,还是那个狂热团体的一份子?”
“我当然是小笠城,虽然与131人共享部分感知,但并不表示他人的意志可以影响到我。”小笠城笑了下,“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无须电子工具、无须网络便能与别人无障碍交流一样。你也有用短信跟他人交流的经验,互发短信的人能够让自己的思想去取代他人自身意志吗?”
白鸟议员沉默了下来,从他盯着小笠城的复杂视线中看,精明的白鸟乡已经看出了这次怪人绑架挟持事件真正的危险之处——高位者确实可以看得更广、更远,但也因为入眼的风景太多的关系,高位者也很容易短暂地忽视近在眼前的危机,比如内阁官房长官看到的是在野党日共借机生事惹来国际舆论(美国爸爸不满),而白鸟议员看到的是……这些亲历者们将成为日本社会的不稳定因子。
一次『性』杀掉422个来自东京都各区、各个阶层、各个领域的亲历者,这样的幻想同样在白鸟乡脑中浮现……他倒是没有羡慕韩国那种无所顾忌的体制,他遗憾的是明仁天皇后日本『政府』,或者说,日本官方势力已经没有办法强势地控制整个国家。
“你察觉到你自身的变化吗,小笠君。”白鸟乡忍不住问道。
小笠城不假思索地点头:“不可能没有变化吧,白鸟君……看过广阔天空的鸟,还会愿意继续龟缩在屋檐下吗?”
白鸟乡面皮抽动:“果然啊……你也被同化了。”
“若你能亲身经历的话,也会跟我一样的。”小笠城面『色』轻松,“我们认识有二十年了吧,白鸟君,年轻时的你我,跟现在也是完全不同的人啊。”
“是啊……”白鸟乡叹息道,“但我还是难以相信,小笠君会在一夜之间完全转变……是因为你的意识被所谓的‘同志’监视着吗,你是否被裹挟了却自身毫不知情呢?”
小笠城笑了一下:“不要把我们当成危险分子啊,白鸟君,日本『共产』|党现在也是合法的政党呢,若在战前的话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吧。这个世界是永远处于变化中的,人类的历史也是进化和退化来回拉锯、但最终必然会上升的过程,若是有人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停留在原地,那才是最没有道理的威胁吧。”
白鸟乡被对方坦然的目光盯着,忽然感觉很不自在——之前他让助手挑选了两名适合他见面的亲历者约见,其中一人是千代田区大手町中央省厅某部门的公务员,另一人是涉谷服装店的业者。这两人在与他会面时的反应、措辞跟小笠城并不相同,但有一个让白鸟乡十分不自在的共通点是: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都是如此坦然地正视着白鸟的目光,既没有因为身份低下而表现出谦卑讨好的模样,也没有那种下等人与上等人接触时故意用傲慢、倨傲来掩饰自卑心的愚蠢表现。
现在,被小笠城直视着、被他像是教训晚辈一样地说什么“你也变了”、“你也陷入了你所厌恶的循环往复”中这样的话,白鸟乡一边感觉小笠城失去了对自己的尊敬,一边又猛然惊醒、发现小笠城的话没有错……他在年轻的时候也对日本式的礼节不以为然,因为厌恶总是要对所谓的年长者恭敬有礼,他还搬出去住了好几年。但在成年后接替父亲的政治资源进入政界,他便彻底忘记了自己身为年轻人时的不满,他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便适应了身份低下者对他所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并认为这是这个世界运转的必然规则……不懂得用敬语、不知道将礼节做到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也成了他厌恶的对象。
“你可是小笠家的次子。”白鸟乡脱口而出。
小笠城点点头,态度依然自然而放松:“是的,我还是警视厅公安部总务课的警视,既不打算辞职也不打算进入某个政党,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希望日本变成第二个伊拉克、第二个叙利亚,我们之中更加没有任何人想成为街头政治家……每个人都有适合做某件事和不适合做某件事的天赋限制,至少我很满意我现在的工作。”
“那四个怪人折腾出这么大的事件,是要让日本继续保持原样?”白鸟乡忍不住讽刺道。
“当然不是。”小笠城坦诚地道,“日本需要改变,只是这种改变不能影响到大多数人的平静生活。”
白鸟乡还想说什么,政客的素养让他强行停止了当下这毫无营养的话题……他知道小笠城不会对房长官撒谎,或者说,这批亲历者都不会以撒谎的方式来达成目的,这一点他或许比警视厅还要看得透彻;但是……若追问得深入了,这些亲历者们就会将他们不久之前才接触到的洗脑思想倾泄出来试图感染询问者——此前亲见了两名亲历者的白鸟乡已经遇到过了,那名省厅的公务员不谈,就连那个只读过三流高中的服装店业主都将他问得哑口无言……这种经历实在是糟糕透了。
嗅觉敏锐的白鸟乡发现这个让人惊悚的现象时,因不放心而亲自到东京中央医院去“视察”隔离民众的内阁官房长官也发现到了异常……中央医院将三百余名没有提前离开特权的民众安置在住院大楼,当房长官在警视总监等人陪同下进入住院大楼时,便见到这些本该被关在病房中的民众居然是四处自由活动着的,且他们不仅是各自集聚在一块儿谈笑生风,还有医院的护士医生、乃至隔离他们的警员参与了他们之间的闲聊。
“这就是你说的隔离检查吗?!”房长官实在是难以压抑火气,在一层的大厅里便冲警视总监发起了脾气。
“抱歉,请不要对警员们发火。”大厅一侧闲聊的民众中,一人站了起来,“您应该是……房长官阁下?医院提供的床位不够让所有人休息,所以我们这些稍微年轻一些的便只能先在楼下等待了呢。”
除去自卫队带走的68人外,其他人从昨夜开始就没有睡眠过,这位起身解释的民众虽然比较年轻,但眼下确实是有些青黑。
这样的解释自然无法让房长官息怒,他早就敏锐地发现这个对他说话的人虽然用了敬语态度却太过随便,都不知道先鞠躬弯腰再开口,甚至在说话的期间还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
身为房长官没有跟个平民计较的道理,房长官板着脸点下头便移开了视线,随即,他发现大厅中四散着的人们只是朝他行了下注目礼,便又开始各自谈自己的事,而且谈的都是些没有统一『性』的、看上去莫名其妙的话题:
“浅草卖的工艺品很多都是华夏制造吧……”
“池袋那家店每周五都有折扣活动……”
“我上次在练马看到漫画家永田呢……”
“能在品川区找到工作就好了……”
“那个游戏我也玩过,老玩家很友善呢……”
房长官阴沉着脸在大厅内转悠了两圈,这些人倒也不是无礼到彻底无视他,当他靠近时都会起身礼貌地鞠躬,且相比礼节的问题,房长官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很擅长谈话——连那种满头黄『毛』的小子,都居然能跟看守的警员相谈甚欢?!
日本连自卫队都是公务员『性』质,自然不能要求警员有多么冷面铁血……可是这种随便什么人都极度健谈、能将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的能力,是不是太过夸张了点?
房长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12月23日这一整天里,多家电视台播报了此处大量民众被怪人掠走后又神秘回归的事件,虽然警方将大部分亲历者“隔离”在中央医院接受检查,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流传了出去,22日当晚火爆一时的2ch热门讨论串再次引起关注。
12月24日,在警方和省厅多番询问无果后,三百余名接受隔离检查的民众一一放回,其中大部分人接受了各类媒体采访,甚至有人被邀请到谈话节目现场口述当日“神隐”过程——在官方『插』手下,该谈话节目未成推送成功。
12月26日,2ch上一名亲历者发帖讲述了当日在国会大楼前“被怪人挟持”事件的全过程,并放出了他用手机拍摄下的、外形神视漫画人物贝吉塔的、身高仅有不到十七厘米的袖珍神明清晰图片……这次的图片中有人作为参照物,革命者a的体型被衬托得像是精美绝伦的卡通手办。
该讨论串发布两小时后被日本『政府』删除,但有大量的网民进行了存帖『操』作。
27日开始,四名自称革命者的、外形类似贝吉塔、鲁路修、路飞、怪异黑杰克的“日本之神”,所发表的有关于日本历史的另一角度解读、对日本社会改变期望的言论,在日本国内各个社交媒体上开始传播。
日本『政府』向网络营运商施压,该类讨论话题一旦出现必然在半小时内被删除、发表id被封杀,但仍然控制不住流传速度……
29日,内阁提出将422名亲历者集中抓捕后关押到远离本土的岛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