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隔壁住了个死神的这件事(42)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刺耳,多到听不清,画面模糊地跟着一转。
他被抛弃在原来的房子里,吃着过期的面包牛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终日与一只灵猫为伴。
他没什么事做,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能干什么,一次次的自杀无果,只能带着浑身的血,把剩下的旧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你还在吗?”
某日黄昏,卧室的门被轻叩两声,一袭华美的长袍越入眼中。有人手执权杖,笑着对他说:
“招聘特勤死神,包吃包住不包分配,跟我走吗?”
少年那时一米七出头,干瘦的躯干背负着沉甸甸的宿命,眼睛却很清很亮。
他最终点了点头,沉沉地答道:“好。”
“我……”少年跨出几步,小心翼翼地拽住对方的衣尾,声音打颤:“我还能,回来吗?”
那人笑着回答:“小家伙,那要看你怎么往下走了。”
就这样蛰伏了十三年。
本来这就是梦的结尾了,可这次的梦有点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漫无目地走了很久,走到光明之下,路边有桃花,又迎来了一片绿荫,形形色色地看过很多人从他身边路过,路边扬起一阵风,扑面而来的是催人泪下的浮尘。
他在无尽的长路看到了一个身影,修长挺拔,向他展开双臂,深灰色的眼中满满是他的倒影。
他睁开了眼,不知何时已挂上笑意。
十三年了,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人的?
从对方问自己‘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会讨厌我吗’开始?
不,还要更早。
林将忱浑身抖了抖,苦笑着把书放回去,拿过其他书遮盖好。
在悲慠的巨网中堕落许久,是时候走出来了,林将忱想。
灵力无论多盛,终是人类的肉体,人生只有一次,只能活一回。
原地挣扎困顿了十几年,可能是被年轻人传染了吧,他二十七岁了,第一次,想因为一个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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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还真有啊?
林将忱端着茶送到嘴边,浅尝了一口便被嘴里浓浓的苦味呛到,又默默地放了回去,总感觉这味道似曾相识:“老板,我发现一月不来,死神局的茶怎么也沾了一股子草药味儿……”
自从傅要闭门不见人后,死神局便被各种各样的礼物霸占了。
茶是江临云送来的,一开始只送点心,后来干脆茶叶茶具花卉衣裳什么都送,就差把道观搬过来了。
傅要微微一笑:“入乡随俗,嫁鸡随鸡。”
林将忱听完直接喷了:“咳、咳咳……我操……咳咳!”
他本来喝得不多,但咽下去时被傅要的话惊到,呛得不轻,撑在桌沿猛咳,一向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圈红晕,连拍了好几下大腿。
刚才老妖怪说什么了?!嫁谁?!谁是鸡?!搞了半天,老妖怪才是下面的那个?!
傅要见状还挺担心:“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呛着了?”
林将忱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有苦说不出。
能从傅要嘴里听到那种话,真是活久见了。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在他之前,傅要身边换了多少茬公职人员,几千年就谈一场恋爱,林将忱不仅亲眼见证,热恋期还让他撞上了。
傅要拍拍他:“喝这个吧,我叫人重新端了一盏来,局里以前的茶叶,这个不苦。”
新端来的茶颜色极淡,入口甘甜清香。
林将忱此时品不了,胡乱接过来灌了两口,顺过气来,望天道:“唉,还是老板厉害啊,您一句话我可能就破产了……”
他还惦记着和池子昂赌的五十块钱,一赔一百是他亲口定下的,这回是输大了。
林将忱回死神局领这周的单子,顺便把想清楚的和这位上古灵兽说了一通,傅要听完林将忱要为爱情大胆迈出第一步的描述之后笑意渐深,末了还屈尊为他献上了几声掌声。
“想法不错,非常感人肺腑。”
偌大的死神殿除了他俩空无一人,零星的掌声在空中绕了三圈才逐渐消音。
“我也这么觉得,我这种怂逼,狂起来我自己都害怕。
林将忱还在仰头,看着棚顶天窗外的天空。
地狱也有天空,只不过始终阴阴沉沉,由不净物质形成的云翳遮住,终年不见光,灰暗里混着一丝霞红。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傅要的声音透过思绪传过来。
林将忱知道傅要说的是反噬的事,他动了动发僵的脖子,满不在乎地说:“凉拌呗。都摊上这命了,还能再自杀几遍咋地。”
他抬头时正好傅要也在看他,根据以往的经验,林将忱赶紧举起双手坦白:“哎哎您可别这么看我,好了好了我招了,开玩笑的。”
“我都知道了。”
傅要挑了挑眉。
林将忱舒了口气,接着说:“通俗点讲吧,是不是柯老师灵力觉醒了我就算熬出头了。”
傅要丝毫不意外他这一番话:“猜出来了?”
林将忱又笑了,指腹在鼻尖蹭了蹭:“您之前都提示那么明显了,我再猜不出,怎么对得起您的精心栽培?”
他简短地把原委重复了一遍。
林将忱刚到死神局的时候,还不能熟练控制灵力,不会讨好别人,看人的眼神里有着和年纪不符的凛冽。傅要不强迫他,见他对书感兴趣,便把他养在后院的藏书阁。
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林将忱才慢慢磨掉后生滋长的戾气,恢复了清爽干净的样子。
“您当初说您本体是灵兽,把名字写在纸上给我,我在字典里怎么也查不出这两个字,便回藏书阁,偷看了不少置最上层的古书。”
最后林将忱在古书上找到了傅要的本体,由于这种灵兽极其稀有,书上只记载了只言片语——强大,长寿,喜阴,性格温顺。
“拖您的福,古书几乎被我看了个遍。”林将忱说:“阴阳之道,祸福相依,左右牵合。”
他顿了顿,得出结论:“有至阴,便有至阳。”
傅要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不错,接着说。”
林将忱却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了,哎想想挺生气的,过阳只会压制灵力无法觉醒,过阴却要遭受灵力反噬,平白遭了这么多罪,还他妈怪不了别人,只怪我太背。”
找到原因,一切便说得通了。
傅要第一面就看穿了柯复别于常人的体质,所以才故意说让林将忱细心留意。
林将忱虽觉古怪,时刻注意着,但担心的方向错了,跑偏到灵力反噬上去,以为柯复的体质和他差不多,白白担心了好一段时日。
直到柯复受阴体影响灵力觉醒,傅要再次暗示他们之间存在着的某种联系,结合自身微妙的改变,要猜出来这个结论并不是很难。
心里的大石头没了,林将忱轻松了不少:“我记性不太好,要不是重新做了那个梦,我都忘了以前在书上看过这段了。”
“不准备告诉他?”傅要问。
林将忱食指抵在唇间,做出‘嘘’的动作:“也不是故意要瞒,只是觉得现在没必要说。”
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他的小心克制,是为了活得更恣意。
“来日方长嘛,人还没追到呢。”林将忱笑起来时丰神俊朗:“哎对了老板,年后有意向见见未来儿婿吗?”
“可以考虑,”傅要笑笑,朝他身后一指:“在这之前,先去把江道长请进来吧,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了。”
林将忱听了撒腿狂奔:“得嘞!!三分钟给您扒光了送进来!”
傅要的目光从对方的背影上挪开,笑容里现出几丝温柔。
不错,没变,还是他去现世牵回来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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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养了两天,柯复久违地回了趟学校。
柯复进了门就被三个大老爷们团团围观,杨帆游戏也不打了,撂下笔记本从床上翻下来,叫人亲热的不得了:“柯老师你可想死我了——”
他动作太猖狂,下床的时候床板一阵剧烈晃动,连着上铺的床也跟着摇。
石鹏宇不耐地翻了个身:“你发春?”
柯复也被杨帆过分的热情吓到了,侧身退了一大步与杨帆错开距离,为避免对方扑上来第二次,坦诚地身出空空的双手,皱眉略微为难道:“……这次没带吃的。”
“……”杨帆扑向他的动作刹车,蔫蔫地坐了回去。
“帆,”柯复瞥到杨帆的电脑,伸手戳戳他。
“别说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杨帆抖开他的手,捂着心口,悲痛欲绝到无法呼吸:“我的心已经死了——”
柯复还没说什么,李伟军第一个听不下去,叼着半根烟,站在阳台回头唾道:“你他妈天天都说死,打个游戏都要闹着跳楼,什么狗啃的心理素质。”
一寝室熟的很,说话没什么顾忌,什么话都敢往外蹦,闹完了翻篇丢在脑后,也不生气。
杨帆不跟他一般见识:“对牛弹琴的事我不干,这种紧张刺激和不懂游戏乐趣的人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柯复也不懂游戏,但看林将忱玩过不少,多少知道点,他拍拍杨帆,把刚才想说的话补全了:“帆,成盒了。”
单纯就紧张刺激而言,杨帆的要求起码达到了一半,开局跪确实挺刺激的。
杨帆哭丧着脸,后脑一扬跌在床上。
又是一阵晃动,躺在上铺的石鹏宇忍不住侧身扒在床头边上瞥他,淡定地下结论:“看来这次是真死了。”
大四上学期的课早上完了,一个个白天呆在寝室也是无所事事,该打工打工,该备考的备考,还有很多已经着手找实习过的公司求职。
这寝室倒清闲,柯复已经是签约了的编剧,石鹏宇准备出国深造,李伟军留校读研,还有一个杨帆,大学四年攒够了钱,工作不愁,毕业旅行先玩起来。
柯复带了U盘来,把期末报告的资料从杨帆那各拷了一份。办完正事没着急走,从李伟军那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杨帆床边看对方打游戏。
他宅归宅,游戏真不怎么打,手太笨鼓捣不明白。
而杨帆手指灵活,操控着人物会躲会闪,还能放一串炫彩大招,打得不痛快了骂两句,这游戏风格更像林将忱,就是没林将忱玩的溜,可以carry全场。
之前柯复看林将忱玩,开了几把之后才知道——原来游戏,很多时候是可以赢的。
“老三,元旦回家吗?”
李伟军抽完烟又吹了会风,把身上的烟味吹散了才进来,对柯复说。
“不过春节老三能回?”石鹏宇反问。
李伟军差点把他被子掀了:“你躺床上好好挺尸,屁话怎么这么多!”
柯复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逢年过节也不爱回家,这事大家都知道。
李伟军今年考研要专心备考,他老家在最北的H省,元旦和春节不能连着折腾,便想着和柯复搭伙凑合过个元旦。
杨帆趁读条的空隙偷看了他一眼。
他认识柯复时间久,两家父辈工作上有点联系,连带着对柯复的父母多少了解一点。当年柯复执意要学编导,父母不同意,柯复和他爸吵得最凶,柯母到最后都松口了,他爸还是固执,柯复说不动,才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