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给你小心心!(63)
“师叔,求求你,求求你!别让我离开师父。”
竟然是沈诀的声音。
谢淮君循着声音寻找着,终于在一汀烟雨的外院里找到了沈诀。
此时的沈诀还是一身青衣,眼神温和稚嫩,一脸悲戚的下跪,恳求着程知桃。
谢淮君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梦境,不断的重复一个人最痛苦回忆的梦境。而且这个梦境,并不是他的,而是沈思榭的!
如果要破解这个梦境,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做梦人本身最痛苦的记忆节点,然后唤醒他。
只是不知道,沈思榭最痛苦的会是哪一个点,只能跟上去看看。
那边沈诀已经离开凝辉宗,单薄的背影落在夕阳下让人看着心疼。这七年里,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看之前沈思榭一招秒杀黑影,估计修为不会在他之下。可是谢淮君是从八九岁开始修炼,并且天赋异禀。沈思榭开始修魔却至少是十七岁之后。短短七年,要在魔修上达到修仙之人的化神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沈思榭选择心魔爆发这条路。
而这条路,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沈诀已经走远,谢淮君再猜测也不一定会是事实,只好跟在沈诀身后,看看他七年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85章 碎空山四
沈诀一路出了凝辉宗, 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自从被师父带回凝辉宗,凝辉宗就是他的家。他极少出去, 每次出凝辉宗都是和师父一起。
而现在, 凝辉宗容不下他,他也没有家。
他能去哪里呢?连家都没有的人。
谢淮君在后边跟着, 看着沈诀随意的选了一个方向,浑浑噩噩的走了一个多月。
就在这个时候, 沈诀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开始有目的地前行。
谢淮君跟了几日, 看看方向, 沈诀大概去的是泠青沼。沈诀小时候也略微提过,白叠锦曾经给沈诀留了一段记忆。碍于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谢淮君没有过问, 想着白叠锦总不会害沈诀,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那段记忆里肯定有些东西。白叠锦与崇愔是好友,看到沈诀去找崇愔他反而更加安心。
但是转眼一想, 沈诀在此期间如果心魔爆发,其中必定没什么好事,那更加说明, 沈诀是自己选择了心魔爆发这条路。
转眼间,沈诀已经到了泠青沼。
沈诀是第一次进入魔界,他身上魔气低微,反而灵气充沛, 已经有不少魔族开始在后边盯着他,只是碍于仙剑昆吾没有动手。又见他直奔泠青沼而去,以为他身份不低,只好在泠青沼外边候着,等着机会打劫。
泠青沼是因为此处一片环形沼泽而得名。这片沼泽像护城河一般保护着泠青沼。并且这片沼泽无论多轻的东西都会沉底,若是从上边飞过去,会有奇异的魔族攻击想要飞过去的任何东西。那种魔族数量奇多,密密麻麻,让人无处可逃。所以泠青沼可以说是四大魔域中最安全的一个地方。
沈诀停在泠青沼外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没过多久,崇愔便亲自出来迎接他。
那时候的崇愔倒是与现在的崇愔没什么差别。
两人大概是确认身份又寒暄了一阵,然后崇愔带着沈诀进入了泠青沼。既然这世界是一段梦境,所以里边的人应该不会受外界影响过大。谢淮君用了一个隐身诀,直接进入了泠青沼。
泠青沼和鸟鸣涧环境类似,只不过没有那么多魔界鸟类,显得十分静谧惬意。
崇愔带沈诀直接进了他的卧房里。泠青沼里人不多,房子也不多,所以除了平日的办公的宫殿,也只有崇愔的宅院能进人。
然而纵使有再多的理由,谢淮君还是在心里酸了一下。原来七年前崇愔就敢骗他家小徒弟进卧房里!
“坐吧。”崇愔还是那一身黑衣,他坐在桌子旁,漂亮的女傀儡恭敬的给两个人上茶。“既然你愿意来寻我,说明你还是信任我的。你父亲曾拜托过我,若是有一日你来寻我,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会帮你达成。”
他捧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你有何事需要我来帮你?”
沈诀奔波了一个多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有些苍白,精神却是无碍的。他也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茶,却一口都没有喝。
“我想进入流火深渊。”沈诀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流火深渊?那是什么地方?谢淮君藏在门口,眉头微皱。他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沈诀怎么知道的?
“你可确定?你真的清楚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崇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个地方,可不是说去便可以去的。你修为尚浅,心境不稳,还是再等等的好。”
这到底是哪里?谢淮君心里有点冒火,怎么他们都清楚唯独他不知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去。”沈诀在桌子下的手握得死紧。
“流火深渊位于鸟鸣涧深处,只要一进去便是无尽的梦魇,它会无时无刻的刺激你的记忆,你越是怕什么,里边越会有什么。你父亲的七清流火扇也在此处封印着,我能想到有一天你会来取这把扇子,没想到你会这样早的选择进去。”崇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是流火深渊的钥匙,是你父亲交给我的,如今还给你。”
崇愔伸出手,手掌心里是一把狐尾形状的钥匙。
说不拦就不拦?崇愔你等着!等我出去……谢淮君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有些心疼。
不过听崇愔介绍,他便知道流火深渊有多可怕,这傻孩子,竟然真的进去了。
随后沈诀再次告辞,直接回到了鸟鸣涧。因为白叠锦的死亡,鸟鸣涧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守卫。沈诀很轻松的找到了流火深渊的大门。
那根本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黑色的结界。沈诀拿出狐尾钥匙,贴在黑色的结界上,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这就是流火深渊吗?谢淮君也趁机走了进去,流火深渊刚一进去是满是火山岩浆,想找个地方下脚都没地方。跟着沈诀一路往前,忽然脚下的地变得青翠起来,渐渐的有了土地,生了花草树木。
然后谢淮君发现,这是通往一汀烟雨的路。
难道流火深渊重复的是之前沈诀离开凝辉宗的记忆?这不应该,离开凝辉宗对于沈诀来说,并不算最难过的一件事,不应该是这件事。
就在谢淮君思考的时候,沈诀已经走进了一汀烟雨。这里的一汀烟雨和谢淮君记忆里的并不相同。
一汀烟雨里挂满了白纱。
是葬礼?谢淮君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等沈诀走进卧房,与谢淮君相同容貌的人正躺在床上,周围一群人在旁边哭个不停。
“师父……师父……不会的……”沈诀的脸色在看到床上的人时突然变白了,苍白得让人心疼。
他突然冲到床头,谢淮君灰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师父,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不会温柔的喊他诀儿,不会给他顺毛,也不会戏弄他。
这样好的一个人,这个世界里再也找不到了。
此时流火深渊已经让沈诀忘记了一切都是假的,无尽的梦魇已经开始起作用。
“你还有脸回来?都是你害死了他!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死!”
曾经面目温和的师叔们变得面目狰狞,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沈诀的心里。他不敢动,也动不了。那些话是一颗又一颗的钉子,把他钉在原地,痛到窒息。
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心魔爆发,师父就不会受伤。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心魔,师父也不会用同心咒来保护他。
用师父的命换他的命,这不值得,不值得!
沈诀跪在师父的床头,温凉的手抚摸着师父的手。师父的手变得冰凉,变得有些发涨。
床上的尸体开始迅速的腐烂,腐臭的味道弥漫着,那具尸体突然缓缓的坐了起来。
“诀儿……诀儿……”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这样温柔的轻喃。
“师父……”沈诀听到师父的声音,满怀希望的抬头,眼帘中却是师父满是腐肉的脸。
“我为你而死……你为什么不来陪我……”“谢淮君”的声音嘶哑难听到极点,他恶狠狠的拉着沈诀的胳膊,“我死了,你怎么还不死?”
沈诀瞪大眼睛,身体完全不得动弹。
一把匕首插入了沈诀的心脏。
沈诀几乎可以听到刀刃划破肌肤的声音,几乎可以感受到刀锋插入心脏的冰冷。
他听到师父说:“沈诀……你怎么还不去死?”
真正的谢淮君站在远处,他甚至不敢凑近一些看。
他怎么敢看呢。当年被他保护的好好的沈诀,在这样的环境下整整待了三年。这三年,他日日夜夜的经历这样的噩梦,无休无止,心魔不知道要爆发多少次。每一天都在经历最痛苦的事,而他却完全不知道。
甚至于,他之前还责怪沈思榭,怪他为何欺瞒女装之事。
现在他明白了,那个时候沈诀才刚刚从流火深渊出来,经过流火深渊的噩梦,沈诀当然第一时间想要看到他,想要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所以他宁可封住修为化为女子,偷偷潜入师门大会也要去看他一眼,确认他还活着。
那个时候,沈诀心中该有多绝望,多慌张。他在这里旁观已经让他痛如针扎,当时沈诀经历这些的时候,该有多疼。
够了,这应该就是最痛苦的记忆,谢淮君想。他飞奔过去,沈思榭已经难受的团成一团,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口中却仍然喊着他。
“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
“你没错,诀儿。”谢淮君把人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之人的脊背,“师父还在,我还在。”
但是沈思榭已经开始有些意识不清了。他内心大概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梦境,但是他出不来,他只能蜷缩起来,积蓄力量才能冲破这个梦境。
“我就在这里,沈思榭,你清楚的,这只是一场梦境,你知道吗?”谢淮君感觉到怀里的人抖得越来越厉害,他深知不能恶化下去。
于是,他低下头,含住沈思榭有些冰凉的嘴唇。
温热的舌尖破开牙关,温柔的与沈思榭的舌尖嬉戏,呼吸慢慢的变得急促起来,变得灼热起来。怀里的人渐渐的被安抚,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
直到再次睁开眼睛。
“师父……”沈思榭的声音十分沙哑,脸色也很苍白,眼睛里却带着笑意。“喜欢师父……师父,可喜欢我?”
沈思榭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一个苍白的柔软的笑容,话也说的磕磕巴巴。偏偏越是这样,越让谢淮君心疼。
“喜欢。”谢淮君继续把人抱在怀里,收紧胳膊。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只喜欢你一个。”
第86章 碎空山五
“圣上, 圣上?到了上早朝的时候,请起来吧。”
谢吟被一个尖细的声音吵醒。
身下的床榻是那样的舒适,比起凝辉宗那张硬硬的床板要好多了, 就是到底是谁在推他, 他好困。
会是师父吗?谢吟一想起苏溪亭来,猛地一激灵, 从床榻上坐起来。周遭的明黄色很是刺眼,谢吟闭上眼睛等上半晌, 这才能重新睁开眼睛。
“圣上可是被奴才吓到了?”面前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温和的问道, “是奴才不好, 不过再晚便要耽误早朝,今日季将军得胜回朝,您昨日还告诉奴才, 一定要叫您起来。”
谢吟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老太监。
这里是哪里?这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此处?他刚刚不是在……
嗯?他刚刚在哪里?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谁?季将军又是谁?”才一张嘴,谢吟发觉自己的喉咙发疼,声音嘶哑难听。但是让他最惊讶的不是这一点, 而是这声音居然是个少年人的声音,年纪顶多不会超过十八。
“圣上是睡糊涂了吗?老奴是您的总管太监福慧,季将军是季璋将军, 您怎么会忘呢。”老太监福慧笑呵呵的说道,一边扶谢吟起身。
随即,数十个小宫女端着各种物件进入宫殿,一项一项的伺候谢吟。听老太监这样一说, 他倒是觉得熟悉了一些,但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叫谢吟,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