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继焰照流年(63)
封辨达看着他,双眼喷火。
“我的修为……已在你之上。”靳重焰说着,手伸向他的小腹,将一把约莫三四寸长的匕首拔了出来。
封辨达望着他,双眼充血。
靳重焰低头,匕首化于他的掌中,变成一团火焰,静静地燃烧。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一晃而过的妖冶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看得封辨达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
“你的伤口在流血,师叔。”靳重焰说。
封辨达道:“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将你锁在思过峰。”
靳重焰道:“师叔,你应该学学什么叫讲道理。明明是你先对我动手的。”
换做平时,封辨达一定会反驳说:我对你动手是施以薄惩,你对我动手是以下犯上。可是,伤口的疼痛燃尽了他对靳重焰最后一丝感情,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恼怒。
他不止一次的想,师兄那样温柔的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逆子!
可是,这个答案注定无解。
他道:“不想杀我,就滚吧!”
靳重焰低头瞄了眼他的伤口,慢慢地倒退两步,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去。
独留封辨达站在山头,看着地上的石碑碎片发呆。
“你终于发现这些道修有多么虚伪了吧?”
平波幸灾乐祸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出现在靳重焰的耳畔。
靳重焰道:“你都听到了?”
“没错,一清二楚。尤其是你插他的那一刀,刀入肉的声音,简直美妙得像天籁!”
“那你还有心情和我在这里鬼扯。”靳重焰道,“你没听说吗?你快被劈死了。”
“狗屁!我才不会被劈死呢!哼哼,实话告诉你吧,我有逆天魔根,老天爷根本无法奈何我!我注定要成为天地第一魔神!”
对此,靳重焰只能送两个字:“走好。”
“你现在刺伤了封辨达,平云、平山、长川、何鹤林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在这座天梯山上,只有我,只哟我能够帮你。我快要羽化飞升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你没听他说吗?他会将你关在思过峰上,日日夜夜对着那块破石壁忏悔!”
“他们会将你和刘念强行分开,再无详见之日。”
之前无动于衷的靳重焰顿时暴怒:“闭嘴!”
平波乐了:“你们靳家专出痴情种,果然不错。”
靳重焰道:“你认识我爹?”
平波道:“废话!他是我的师侄,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你知道封辨达为何对你这么好吗?是因为愧疚。呵呵,你知道吗?平云关门弟子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你父亲的,若不是封辨达使用了卑鄙的手段,你父亲也不可能到死都是个记名弟子。”
靳重焰收住脚步,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平山。他不是通天宫最公正的人吗?他的话你总该相信吧。你问问他,当初平云招收关门弟子,通过的人是不是你父亲。可后来平云收为门下的人却是封辨达。平云一定是后悔了,他和封辨达相处了这些年,一定看透了他是什么样的卑鄙小人。可惜啊,悔之晚矣。可怜你父母,好端端地跑去东海送了性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靳重焰道:“我有阿念!”
“没错,你有刘念。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他想象。留在通天宫他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何鹤林的一句变态和其他人的鄙视罢了。你这个通天宫少宫主的头衔是平云给你的,因为他对你父母有愧疚,想补偿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通天宫未来的宫主与一个男人结为道侣,沦为其他门派的笑柄。”
“够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还不肯接受现实?”
靳重焰抬起手指,指了指前方:“我到了。谢谢你的笑话,让这一路变得有趣了。”
“……我再也不管你了!”平波恼怒地说。
靳重焰耸耸肩。
不到半个时辰里,他已经得罪了封辨达和平波,想来再不久的将来,整座通天宫都容不下他了。
靳重焰有点沮丧,又隐隐有点开心。尽管,这与自己追求权力的初衷相悖,可是,他不打算在自己与刘念的身边埋藏任何隐患。在何鹤林拒绝他与刘念结道侣仪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与通天宫互相抛弃的准备。
何鹤林、封辨达、平波——这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算也可,剩下的,只有师祖平云真人了。
他推开门。
练习控制火焰的刘念抬头看他。火焰映照着他红扑扑的脸,十分温暖。
……
靳重焰想:这就够了。
通天宫敲响长鸣钟,遮盖在群山上的云层好似被震得散开了少许。
长鸣钟只有通天宫发生重大事情时才会使用。靳重焰记忆中,只有宣布自己成为通天宫少宫主时响过。
这次,是为何?
难道是为了自己刺伤封辨达的事?
刘念感觉到靳重焰拉着自己的手我微微缩紧,疑惑道:“怎么了?”
靳重焰说:“我们回不弃谷去好不好?”
刘念敏感地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上清殿已然在望,靳重焰没有继续解释,笑了笑说:“提亲。”
刘念无语地看着他。
靳重焰迈入上清殿,发现闭关的平云真人赫然在座。他的下首,站着一个浓眉大眼长相粗犷却个子极矮的男子。那人本来与何鹤林说这话,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第74章 雾缭绕,影清明(三)
靳重焰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平云真人发现了两人的互动,开口道:“重焰,来,见见你的大师伯。”
靳重焰这才重新看他,只是目光与原先并无差别,淡然地行礼道:“大师伯。”
世人皆知平云真人有三大弟子,二清道人何鹤林沉稳有礼,三慧道人封辨达急公好义,甲灵道人马喜性情跳脱顽皮,明明年纪最大、修为最高,言行举止却像小孩子,是以他虽然顶着大弟子的头衔,但通天宫上下都默认何鹤林才是实质大弟子。
马喜对靳重焰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说:“好孩子!与你的父亲一样漂亮!来,大师伯给你见面礼。”
何鹤林皱眉道:“大师兄,不要胡闹。”那口气与训孩子毫无区别。
全场却没有人觉得不对。
“我没有胡闹!”马喜从玲珑囊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炫耀般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看,新鲜的冰糖葫芦,糖涂得特别厚呢!你想不想吃?想不想?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鼻涕淌下来也不擦,就揪着我的裤腿喊,大师兄,我要吃糖糖!”
何鹤林涨红了脸,尴尬地别开头。
马喜将冰糖葫芦送到靳重焰面前,招摇地摇了摇道:“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刘念怕靳重焰说不喜欢让对方下不了台,先一步凑到靳重焰的耳边说:“喜欢。”
靳重焰眼里的冷意立刻暖和了几分,微微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接,马喜却将手背到身后,目光在刘念与靳重焰面前转了一圈,促狭道:“啊哈!我听到了哦,是你身后的小娃娃先说喜欢你才喜欢的!你这么听他话呀?他是谁?是你的小媳妇吗?”
靳重焰脸又冷下来:“拿来。”
“不给。”
靳重焰抬手,被刘念抱住。
马喜乐不可支:“还说不是小媳妇,明明被管得死死的!”
何鹤林看两人越闹越不像话,忍不住站了出来:“够了!这里是上清殿,长辈在此,你们还说说笑笑,成何体统!”
马喜睁大眼瞪他,见他不为所动,很快软下来,将冰糖葫芦送到刘念面前,等刘念接过去,才献宝似的对何鹤林说:“看!我送给他啦。你不好再说我啦。要说就说他,说他!”手指在靳重焰面前戳来戳去。
靳重焰眉头一挑。
马喜慌忙将手指缩回去,愤愤地白了他一眼:“坏师侄!”
平云真人看两人打闹,并无半分不悦,反而笑道:“喜儿云游这么久,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可见一路平安,为师也就放心了。”
刘念:“……”看来甲灵道人的性子大多是这位师父纵容出来的。
对着平云真人,马喜倒是拘谨了几分,行礼道:“弟子终日在外胡闹,叫师父担心了。弟子在外面也日日夜夜地记挂着师父,看到好吃的总要吃两份,一份是自己吃的,一份是为师父吃的。师父看我胖了多少,便知我想你多少。”
天底下,也只有甲灵道人说得出我胖是因为我想你。
偏偏平云真人很吃这一套,感动地点点头道:“好徒儿。”爱徒归来,他脸色稍霁,“三慧在何处,何以不见他?”
何鹤林道:“弟子已派人去宣召。”
话音刚落,封辨达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何鹤林皱眉道:“长鸣钟响,还敢迟来?若是敌袭,等你赶到时,通天宫都沦陷了!”
靳重焰道:“二师伯以为殿内的师父师叔加起来,尚不如三师叔一人?”
“好了。”平云真人摆手,“人既已到齐,我便宣布,”他慢慢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缓缓道,“三十日后,通天宫上下全都迁出天梯山。”
“什么?”
“为何?”
“迁出天梯山?那我们去哪里?”
一时间,殿内骚动不已。
“我以为不妥。”说话的是长川真人的师弟,长河真人。“开山祖师在天梯山创建通天宫,历代宫主在天梯山将通天宫发扬光大,吾等在天梯山修炼、传授功法,可以说,没有天梯山就没有今日的通天宫。平波入魔道是他咎由自取,为何要我们为他一人而放弃整座供养我们的灵山?”
其他人纷纷附和。
平云真人目光看向被其他人调回来的平山:“平山师弟以为呢?”
平山道:“师兄如此做自然有师兄的道理。只是,我想知道原因。”
平云真人道:“暂时不便告知。”
平山皱眉:“与天梯山有关?”
平云真人道:“息息相关。”
“非迁不可?”
“非迁不可。”
平山点头道:“我明白了,谨遵宫主之意。”
长河吃惊道:“你就这样答应了?”
平山道:“从师兄继任宫主之位起,通天宫上下就以师兄马首是瞻,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为何今日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