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你成善(37)
白爻对于师鱼的态度一向是模棱两可,从未当面打击,仿佛师鱼这个人在他眼里是从来不存在的,可是这些无所谓在招司眼里却是纵容和宠爱。
当他得知白爻被师鱼送进天牢,恨不得当夜就剁了师鱼做菜吃,可惜偏偏能力不足,现在可好,白爻回来了,并且如此不留情面地要和师鱼一刀两断,他开心地嘴都合不上了。
“魔君说的是,我这就去……亲自提醒师鱼,让他赶紧滚蛋!”
招司疾步而行离开后,陆吾刚想说两句话,手便被白爻自然地牵起,他一边往前疾走,一边开心道:“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开,这魔宫便就只有我们俩人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你开心做什么便做什么。”
陆吾皱了皱眉,方才在湖畔,白爻不是还劝自己赶紧回去报复天庭吗?怎么转眼间又说起了隐居湖底不问世事的事情?
就算白爻想隐居湖底,也不见得自己愿意啊,陆吾闷不做声地走了两步,目光瞧见不远处的心骨路,心口不由得一震。
当日,他在此处立下誓言,此生此世必然与魔族势不两立,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将诸位上仙的心骨带走,这才没过去多久,自己竟然就将这些誓言忘得干干净净,转头就和白爻站到了一个阵营里!
陆吾的脸开始发烫,自己的初心已经被忘得干干净净,满身满心都只有可怖的戾气,这浑身的灵气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浑浊,也许师父说得对,仙魔本质之中没有分别,往往在一念之间。
若是沾染了魔族气息,日子一长必然同自己的骨血融为一处,想要摆脱就没那么容易了,而自己,也迟早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
陆吾想到这里,悄悄松开了手……
白爻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右手,倒也没在意,只是继续说:“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即便是修仙之术,我也不在话下!”
“不必了吧,对于修仙我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陆吾低头悻悻道。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凑近了些,打趣的声音附在耳边,痒痒的,又暖暖的:“你要知道,我和玄御可是师承一派,这修仙之术我若是敢称第二,玄御他绝不敢称第一!这么好的机会,你竟不要?”
“狐族不是也不被允许修仙吗?你当年是如何同玄御混到一处的?”陆吾有些惊奇地看着白爻,白爻却是满不在乎地说,“和你一样咯,想尽办法,总归还是有办法鱼目混珠的。”
白爻说着便直起身子,双手枕胸往前慢慢走去,陆吾看着白爻的背影若有所思,当年的白爻大抵也同自己一样,对于修仙是无比的渴望,甚至想尽办法同玄御混到一处。
可是……
即便白爻那时候潜行学习仙法,即便白爻天资好过玄御,最后的结果,还不是坠入魔道,被世人所鄙夷吗?这啃噬心智的魔族功法,在这万万年的长河之中,只怕没少折磨白爻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白爻有时会控制不住地杀人?
陆吾有些心寒,纵然是如此强大的白爻都没能扭转命运,难道自己就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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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师鱼正躺在一张鎏金太师椅上,仔细研究着新得来的宝贝,寻常人就是再喜爱宝物,一日接一日地看上几万年,只把早就看得要吐了吧。
可是师鱼不一样,他每一回得到新的宝物,仍旧像第一次看见好东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要反复左右地看上好几日,心里更是喜滋滋的。
“彭!”
大殿的门忽然被人用力踹开,师鱼不满地抬起眼睛,他平日里最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在欣赏宝物的时候,有人冒冒失失的冲进来,这一件事他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所以这些年来,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此刻见有人踹开大门,他便下意识地收起宝物,满脸敌意地对门外的不速之客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魔宫?”
“魔君大人,只怕这宝座你是坐不了多久了。”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师鱼听出这是招司的声音,便笑道,“呵,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将军啊!早就知道大将军觊觎这宝座许久了,今日总算是按捺不住性子了!”
招司在师鱼的声音中走入大殿,仰天长啸痛快道:“哈哈!你错了,今日并非是我来取你的宝座,而是魔君大人来拿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白爻回来了?”师鱼听到招司这么说还是有些意外的,他知道白爻从天牢里逃出来的,可是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来找自己算账,便以为他同此前一样,根本不将自己的行为放在眼里。
此刻听闻白爻来找自己算账,却十分紧张,倒不是紧张白爻要杀自己,而是紧张白爻终于对自己有了情绪。
“怕了吧?魔君大人说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自行了断,若是落在魔君大人手中,只怕你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
招司将师鱼视作眼中钉,所以没有将白爻真正的意思说出来,反倒曲折白爻的意思,逼.迫二人发生正面的冲突。
只有这样,师鱼和白爻才会打个你死我活,而师鱼这点本事自然比不过白爻,最终死的那个,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是师鱼了。
师鱼眼睛亮了亮,他满脸欣喜地望着招司,紧紧攥着的拳头竟然将才得来的宝物都给捏了个粉碎,这一幕落在招司眼中实在是奇怪!
“他此刻人在何处?”
招司一双眼睛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情绪不对劲的师鱼,不死心地再次开口激他,:“在后园,不过魔君大人可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你还是在此快快了断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骗我,白爻怎么可能对你说出这些话?”师鱼抽了抽嘴角,他心里欢喜,可是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招司看戏一般地看着他,白爻不知道师鱼对他是什么感情,他这个大将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当下便故意激他:“魔君此刻便在后园同那个凡人说笑,你若是不相信,大可过去看看!”
师鱼皱了皱眉,便直往外头奔去。
他才来到这后园,便远远地看到了白爻同陆吾肩并肩坐在亭子里,两人面色凝重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可看上去却是般配地很!
从当年第一眼看到白爻起,师鱼的心里就埋下了情种,只是白爻为人太够散漫,寻常人和事物都没有办法入他眼睛,无论师鱼当时怎么亲近他,白爻都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
即便自己当时故意犯下大错,将原本的魔宫给烧了个干净,白爻也是半句苛责都没有,转身就夺了四龙王的老巢,无论他怎么做,做什么,白爻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师鱼没法知道自己在白爻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那种痛恨和恼怒让他快要失去理智,在一万多年前,师鱼做了一件此生最叛逆的事情,那便是夺了白爻的魔君之位。
他以为这一回,白爻一定会带着巨大的怒气来找自己,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对他,可是结果,白爻轻飘飘就走了,这魔君的位置说不要就不要了,甚至连半点惋惜都没有!
那时候的师鱼快疯了!
他后来觉得白爻是爱着自己的,否则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为什么苛责自己一回呢?必然是心疼和不舍,才会如此纵容吧!
师鱼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白爻天生就是这脾气这态度,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改变自己。
直到陆吾的出现,师鱼的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白爻是没有心的,也是没有情绪的,可是在陆吾面前的那个白爻,和师鱼认识的那个白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看着陆吾的眼睛里面有星光,他同陆吾说话时嘴角有笑意,他满面春风,他喜不自知,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地拉着陆吾的手不松开!
这些!
师鱼从来没有在白爻的身上体验过,也从来没有见过白爻这个样子,嫉妒爬进师鱼的眼睛里,在师鱼的脑子里种下恶果!
“可恶!”
师鱼带着一脸怒气冲入后园,正在说话的白爻和陆吾注意到这不速之客,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师鱼。
“不是让你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吗?还找过来干什么?”白爻一看到师鱼,便恶狠狠地开口,眼中没有看向陆吾时的星光,嘴角更没有同陆吾说话时的笑意。
师鱼暗暗攥紧了拳头,一双狠厉的目光落在陆吾脸上,陆吾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得后背发毛,便移开了视线,只听师鱼恶狠狠道:“白爻,我不想和你废话,直接动手吧!”
“怎么?这魔宫是我白爻一手打下来的,让你白白住了这么多年,如今还不愿意离开了?”白爻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师鱼这剑拔弩张的模样,无奈地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说你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情?整日里便只会盯着你那些无用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动手?师鱼,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没错!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输了,输得彻头彻尾!”师鱼大声吼出这一句话,脸上的泪水也跟着落下。
白爻和陆吾皆是一惊,只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白爻奇怪地看着失态的师鱼,讪讪道:“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可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赶紧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否则……”
“否则如何?否则你就要对我不客气吗?不必客气,今日,你我二人便争个你死我活方罢休吧!”师鱼说着褪去剑鞘,将锋利的剑对着白爻。
白爻侧头看了一眼陆吾,知道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便轻声对他道:“他就是个疯子,你躲远点,免得伤了你。”
这一幕,在师鱼眼里,却是让他加剧崩溃的□□,他整个人青筋暴起,恨不得用剑在白爻身上戳出几千几万个窟窿眼来!
只不过,当他真的开始动手,却又下不了手了,就像他刚才说的,从第一次见到白爻起,他就已经输了,输的彻头彻尾。
虽然师鱼是如此的舍不得下手,白爻可没有他想的如此复杂,既然是他自己要求斗个你死我活,所以白爻下手的时候,也没有留情,几乎是一招致命地往师鱼身上挥去。
师鱼险险避开,心中忐忑不已,刚想开口说几句话,手臂就已被白爻划出一个血口子来,那种痛苦钻心而来,师鱼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杀气的人,险些站不住脚跟。
白爻心中虽然没有杀他之意,却到底觉得今日的师鱼太过张扬,便打了将他打成残废,休养千年的主意,所以这出招是,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不留情!
“白爻!你当真如此厌我?”
师鱼手臂上腿上胸口上腹背上,就连脖子上都有了血口子,他凭借剑的力道艰难站稳脚跟,一双眼睛不甘心地望着白爻,白爻却是淡淡一笑,不答反问:“此话从何说起?我为何要厌你?”
“你既然不厌我,那你……那你……你……”
师鱼想问问他可有一天喜欢过自己,奈何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白爻有些好笑地看着频频失态的师鱼,学着他的结巴道:“那我……那我……我如何?”
“白爻!我只问你,为何先前我烧你魔宫,夺你王座,你都不与我计较?!”
师鱼又羞又恼,最后竟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却也是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
白爻奇怪地看着师鱼:“我什么样的性格,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魔宫有何用,王座又有何用?不过是身外之物,名外之名罢了,倘若换做招司和你做出一样的事情,我也不会与他计较的。我白爻活了几万万年,早就将这些东西看开了,难道还会和你们这些小子来争吗?你今日当真是好笑,问的问题都不着边际!”